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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尔道:“他在魔界外等你,若非我乱他心神,只怕是拼死也要跟来。”
闻言怀微霍然起身,面上已有怒色:“你对他使惑心之术?他会走火入魔的!”
“放心,我有分寸。”在怀微面前,阮尔的声音第一次冰冷如寒锋,她的美目也冷得让人汗毛直立,“难道因为我对他说了几句话,你就想杀了我吗?”
怀微看向自己的手,指下竟已凝起了琴弦,他对慕容紫英的爱护,似已成了本能。
阮尔又笑了,却立刻低眉作出愁苦模样,半是威胁半是惋叹地说道:“你得到凤来,还需几百年的时间来修复,打碎任何东西都很容易,可要修补回来,却是太难。”
见怀微对她的话并不在意,阮尔也正色起来,转言道:“凤来是六界至宝,但六界之中只有你能用,在别人手里就是废物,用这么个废物换你一百三十年的痛苦,真是过意不去。”
怀微知道她在给自己送条件,好像早就想好了,立刻道:“既然如此,你就助慕容成仙吧。”
“好,我答应你,但你怎么能肯定,他不会去死呢?”阮尔点头,想到慕容紫英的痴狂,又是不解又是厌恶。
怀微笃定道:“他不会死。”
除了惑心之术,阮尔对慕容紫英的话,却不是故意挑拨的谎言,她只是真的那样理解而已,可现在看来,和她想的并不一样。
难道天上的神祗,真的会爱上什么人,否则,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
石室密闭几乎全无缝隙,点了一圈烛火,里面只有怀微一个人。
他跪坐在中央,直到把冰冷的石头都捂热了,才抬起努力抑制才不颤抖的手,将衣领从右肩扯下,褪至腰间,露出右边大半脊背。他微微压低右肩,去看那些美丽的凤鳞。
拔下凤鳞,那疼痛剜心,刺骨,便是神衹魂魄,也要疼得窒息。
这样的痛苦叠加十三倍,他只会被活活疼死。
阮尔天生修火,朱雀与火神的血脉,只有太子长琴真正继承,他的凤鳞,便是天地间最精纯的火,是火系至圣之物,阮尔用凤来残琴,换他十三片凤鳞。
他将损一万三千年的修为,能让他活活疼死的痛苦,也是他第一次承受,即便如此,他也认为,值得。
怀微狠下心来,幽深的黑眸里似刮起飓风,令天地万灵惊骇的威势,从他的身体里渐渐逸散而出,烛火也被压得扁薄如纸,石室一阵颤动。
他撕下一片衣袖,卷了卷咬在嘴里,再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扣在背上,心里也不敢作细数,硬是撕扯下一片血肉,凤鳞连魂,他疼得一拳拳砸地上的石头,死死咬着嘴里的布。
砰砰的声音在石室回响,他砸得手血肉模糊,白骨折裂,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又被他一次次砸烂,背上露出的蝴蝶骨再次被血肉包裹,血红的裂纹却从伤口蔓延开来。
伤口愈合,痛苦却留在灵魂里,七片凤鳞及根被扯出,埋在血肉间,却金辉不减,怀微的眼前阵阵发黑,每一寸骨每一寸肉,灵魂里每个角落,都一抽一抽地疼。
他连睁眼的力气都几乎没有,豆大的汗珠从肌肤上不停滚落,一点一点,用舌头将嘴里的袖布顶出去,微弱地喘着气,他不能让自己疼得晕过去。
迷蒙的双目猝然发狠,他低头咬住自己的手臂,令经络中灵力逆流,手上青筋暴起,疼痛更急,趁一时清醒,在背上又是狠狠一抓,凤鳞从他指间崩飞出去,不知是多少。
他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石上,血已将他的白衣全部染红,血色的裂纹仍在身体上延伸。意识已睡去,灵魂却陷在痛苦的漩涡里,疼,真的好疼,好像有人一刀一刀,削了他的肉,将他的骨头剃出,一下又一下,都磨尽了,将他的魂魄,一片一片撕碎。
没有人在他身边,没有人看见他的痛苦。
他似再也睁不开眼睛,伏在血泊里,白发也浸了血,像一只被割了翅膀的鸟。
只有血从断石上滴落的声音回响,渐渐地,连这声音也停了,血开始凝固。死寂里,突然有了脚步声。
阮尔看着地上不知死活的人,轻轻摇了下头,开始寻找地上的凤鳞,最终也只找了十二片。她没有犹豫,踏着血走到怀微身边,伸手就要再拔一片下来,却被凤来琴音挡了下。
凤来护主,也在阮尔意料之内,她只是想看看,这个在她手里无用的废物,究竟有多大力量,如今她肯定,若凤来重塑,她绝承不住太子长琴三击。
她嗅了嗅,果然找到了慕容紫英的气息,看向怀微腰上的短剑,将其抓到手上,拔出短剑刺入怀微的背,凤来果真没有戒备。她目露笑意,手腕一动,就挑出一片凤鳞来。
怀微被疼醒了,他睁开眼睛,移动瞳孔看向阮尔,然后抬起手,拿过她手里的短剑,没有别的动作,没有别的话,甚至没有别的眼神。
魔界的大门外是一片森林,这片死气横生的森林前,是深入地狱的界崖,崖边还立有一块界碑,碑上书一个大纂体的字:“魔”。
崖上只有慕容紫英一个人,他坐着,靠在碑上,抬头看天上的云,时聚时散,变化无常。
以前看不到怀微的时候,还能专心修练,现在若看不到,就满脑子都是他,看天上的云都觉得像。时间没有冲淡一切,他们每一世相处,慕容紫英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