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96
李煦发出一个轻轻的语气词,说道:“他是陆老教练的孙子,对吧?”
柏延脚步一顿,不咸不淡地上下扫了扫李煦。
他不像那种肯低头讨好喻淮息的人,但他又能在喻淮息的领地范围能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现在又看似小心翼翼地猜测他和陆意洲的关系,柏延实在摸不透李煦的目的。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柏延背部绷成一条直线,无声地拉响了防空警报,对于目的不明的人,他一向抱有极高的警惕心理。
李煦叹声道:“什么呀……”
他的肩膀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宛如夹着毛绒尾巴的小狗或者小猫,周身散发着示弱的气息。
“柏延,我是来投诚的。”李煦笑眯眯道。
“投诚?”
李煦:“等你见到王教以及……其他人,你会明白的。”
柏延皱着眉,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哑谜。
王景那边的训练场在进行日常练习,柏延找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中场休息。这一批国队选手已相互结识了很长一段时间,柏延还未完全走进去就听见了里头轻快的谈笑声。
李煦和喻淮息无疑是同一时间抵达的,喻淮息自然地融入到了那群人中,像一滴水滴进湖泊,悄无声息地成为了当中的一份子。
柏延越走越近,那群人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交谈声戛然而止。几个背对他的人在旁人的眼神或者手部动作的提示下转过身,带着几分他也形容不上来的情绪。
轻蔑?敌意?排斥?
柏延看了眼离他几米远,双手插兜的李煦,他还是没明白他的“投诚”究竟指的是什么。
大多朝他投射而来的目光带有审视的感觉,像水潭里搅动浮波的鳄鱼,深色的盔甲很好地将他们伪装起来,只露出一对眼睛在水面上,窥视着变动的环境。
“抱歉王教,我刚在外面打了一通电话。”
陆意洲姗姗赶来,亲近却不亲昵地站在他身侧。
柏延莫名松了口气,那股令他有些难受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
王景没说什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摆摆手去纠正某一个选手的动作,王景走后,那些肆无忌惮的打量也随之退去。
柏延和陆意洲并肩同行,两人手里拿着各自的牌子,准备找个场地开练,李煦这时跟了上来,抓着他的手臂询问答复。
“我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有亲密接触。”
柏延克制地瞥了一眼李煦的手,忍住了将其一把挥开的冲动。
下一秒,一颗圆形球状体朝李煦后背飞来,击中正心后,乒乓球回弹到他脚边,在地上画出一个滑稽的半圆。
“欸。”
柏延从始至终都没注意到,离他们不远的那张球桌旁,站着一位他的老熟人。
刘锐对着李煦又“欸”了一声,说:“麻烦把球发过来,谢谢。”
“你不是坐过站了吗?”
刘锐解释道:“后来打飞的,赶上了。”
比他更好的投诚对象这不就来了吗,柏延拉着陆意洲拐去了隔壁那一桌。
国队的训练日程要紧密得多,配备的医生和康复师也更加专业。
从前在省队,柏延觉得每天的时间刚刚好,够训练,够复盘,够匀出一点点和陆意洲交流感情。
现在他两忙得脚不沾地,带着一身的疲乏回去倒头大睡,练习占据了全部的精力。
李煦之前说的小积分赛,从柏延在王景那里报道的那一刻起,他的名字就正式添进去了。他试着与几位师兄打了几局,积分一下子往前蹿了六七名。
这次注进国队的新鲜血液都发挥出了不错的水准,柏延虽然短时间内没空和王飒联系,但饭后闲谈时,他听过有人提起王飒的名字,说她在女乒那边大开杀戒,血虐了一帮前辈师姐,教练拍板要她参加即将到来的那场外赛。
每个人的积分都在上下浮动,由于进入到了后期的角逐阶段,队里氛围越发紧张。
柏延对上了一位资历较老的选手,姓何,在此之前是国队的主力,也是唯一一个能打到八强附近的选手。
他看过何为年的训练现场,作为资历较老的选手,他的球风已经发展得非常成熟了。同时,他也处在退役的边缘时期。
越到后面,运动员的身体机能会一日不如一日,就像使用过久的机器,尽管一直被完善和维修,却还是逃不脱老化的命运。
但是何为年不能退,他必须站在这里,必须被迫延长他的在役时间,完成最后的使命,直到新一批接班人的出现。
柏延上场前,同他交流了一下有关球拍的话题。按照年龄来排,何为年算他们当中较为年长的,平常不参与乱七八糟的琐事,该训练训练,该拉伸拉伸,该做康复做康复。
单凭这点,柏延对他初印象很好。
与何为年对战的时候,柏延突然产生了一种全新的感觉,它极大程度地把何为年和刘锐他们区分开来。
打个比方,刘锐、李煦、陆意洲……他们仿佛锐不可当的风,与他平行前进,在一望无尽的长空追逐搏斗。
而何为年是停滞的参天古树,他的叶子被风拂过,窸窸窣窣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