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比山雾还朦胧
他问:“齐老师,怎么……才能改变社会的规则呢?”
齐玉辰回答:“小孩子学会走路首先需要摔跤,现在的规则是‘爬’,你想要让它变成‘走’,那你就必须被摔打无数次。”
摔打?什么样的摔打?凌珑无辜地看向齐玉辰。
齐玉辰回看他,说:“可惜很多人承受不住摔打,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摔打会有多疼。”
凌珑一愣,渐渐收回目光。
人类的语言真神奇,齐玉辰没提到他一个字,但凌珑知道他在说他天真了。
而他也确实不知道摔打会有多疼。
他只是想以一种温和的方式实现理想,为什么不可以呢?一定要暴力,一定要流血才行么?
学校的课程还在继续,手头的钱也所剩无几,没有人可以在虚无的理想中做无用功。
【凌珑加油,你别在意齐叔叔说的,我已经教育过他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有需要再找我。】
分别后,邱稻给他发了这条消息。
他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怎么回复。
他本来打了很长的一段话,反复斟酌,时而乐观,时而悲观,最后全部删除,只回了一个[小龙谢谢.jpg]的表情包。
回学校的第一个活动就是环保社的。
凌珑又遇到了那个奇怪的社长。相比之前每次见他的诡异,这一次,凌珑只觉得格外的平静。
“社长,你还想去绿野村做调查吗?我回去了一趟,那里的情况好差。”顿了顿,凌珑说,“我们带着社员一起去一次吧。”
他并不期待社长的回答,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听到一个回复,一个说他也很在意绿野村环境的回复,一个跟他一样还信任理想的回复。
他希望有人类能懂他的痛苦。
“情况好差是什么意思呢?凌珑,既然你看到了,你没有做什么吗?你怎么能无动于衷?作为我们环保社的成员,你至少要做点什么呀!你太让我失望了!”
做点什么呢。所以到底该做点什么呢?
凌珑看着社长,想问他这句话。但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谁会知道呢?谁都不愿意做那个被摔打的人。或者说,形单影只的人们都没有这份能力。
凌珑拖着身子离开了学院。
他看着校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类,他们有的穿着昂贵的衣服,有的边走边抱着书看,有的和朋友同学说说笑笑。他们都有自己最美好的生活,却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一眼头顶夏天中绿油油的那棵树。
“同学,站在这里干什么?挡路啦。”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凌珑回头,看到院长站在自己身后。
猛然间,凌珑想到他在开学典礼上说的那段感人肺腑的话——院长是真的热爱这个专业,这份事业的!
“院长!”来不及组织语言,他赶忙道,“我……我的家乡被一个化工厂污染了,他们违规排放废水,我去采样被他们赶了出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能帮帮我吗?”
院长笑得慈善,回答:“好啊,同学,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第67章 比山雾还朦胧
回家的路上,凌珑都兴奋地捧着手机,等待自己给院长打招呼的消息得到回复。
院长的头像是一颗绿油油的树,朋友圈的背景是青山绿水,朋友圈分享的推文要么是环保新闻,要么是专业领域的论文,俨然一派儒雅风骨。
回到家,李南溟正在煮饭。
凌珑高兴地从背后环抱住他,甜甜叫了一声哥。
在只有他们俩的空间,凌珑不再刻意控制灵力,小龙尾巴自由地跑出来,雀跃地在他的屁股上左摇右晃。
李南溟煮饭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他。
这些日子凌珑一直情绪低落,李南溟今儿特地跑了好几个菜市场才买到老家那种苦麦菜,打算给凌珑做小时候那种苦麦菜炒蛋吃,哄哄小龙。
没想到小动物的情绪还真是捉摸不透。
李南溟把火关了,转身回去,仔细打量凌珑。
——没打量成。
凌珑一把将手机举到他面前,说:“看,我们有救啦!”
然后他就被凌珑拉到床上,听凌珑给他讲遇到学院院长的事情。
李南溟很平静地听着。
从绿野村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很静。不是心静,是一种无力的静。凌珑想做的事情他一定会帮凌珑去做,可就像那个教授说的,他们想得太天真了,不知道被摔打有多疼。
甚至,连被摔打的机会都没有。
李南溟出生在阴沟里,很容易就明白了这层道理。世界是一盘巨大的游戏,环保亦然,进入游戏的前提是拥有一张入场券。他们手无寸铁,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谈何打破既得利益者定好的游戏规则。
凌珑说完了,翠色的眼睛亮亮地望着他,问:“哥,你看,坚持还是有用的,你说是不是?”
李南溟看他很久,没忍住搂过他落下一吻,才回答:“嗯。”
李南溟想,什么游戏规则,什么既得利益者,凌珑都不需要知道,凌珑只要永远在他身边做一只开心快乐的小龙就可以了,剩下的苦和难都由他来抗。
但苦难是躲不过的。
那天晚上,院长一直没有回复。
一开始,凌珑以为是院长太忙错过了消息,于是第二天又发了一个自我介绍,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