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君止也一愣，印象里，宋明海对他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是不咸不淡，甚至不算太友好的，这是第一次，温柔的叫了他，跟他握手。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才伸手接住了宋明海递过来的友好，“叔叔，您好，我是......”
　　“我知道，”宋明海说，“你是宋离的男朋友。”
　　一时之间竟然直白的让人无法接话，宋明海继续道：“叔叔向你道歉，是对第一次见面的态度冷淡的抱歉，也是后来让宋离离开你们分开的抱歉。”
　　程君止忙摇头，宋明海笑着对他说：“但你也别有压力，如果重来一次，我大概率还是会在那个时候让宋离和你分开，年纪太小的时候，阅历和理性都不足够，很容易被一时之间的好感迷惑，是否合适，是否真的喜欢，是否真的做好了准备和这个共度余生，其实是模糊的。我不认为我当时的决定有误，我了解宋离，知道他的性格，如果你们真的能捱过几年，我是支持的。”
　　“毕竟做父母的，哪有不希望自己孩子幸福的呢？”
　　程君止说不出话来，时间带给他的除了凌迟，还有经过磨砺的认可和苦尽甘来，这一刻，好像也突然觉得，过去的也就过去了。
　　只要最后是值得的，就足够了。
　　宋离走过来站在他身边，当着父母的面牵起了他的手，“天地为证，父母在前，我和程君止，从此以后，就是真正的家人。”
　　末了，还是举起手问了他的意见，“你愿意吗？”
　　宋明海也揽过宁菲菲，父母欣慰地看着他们。
　　程君止眼里泪花闪闪，他望向宋离眼底，像第一次见面那样。
　　他听见自己说：“我愿意。”
　　第82章 直面
　　第二天上午，程君止和宋离一起去了江瑜陵园。
　　高秀雅生前喜欢花花草草，程君止小时候家里还有院子，院子前面的小花坛养了很多种类的花，几乎种满了，玫瑰百合绣球海棠这些，好活也好打理。后来搬家之后在老屋又养了很多兰草花，高秀雅上班，程君止老是忘记浇水，但兰草哪怕是一周喝一次水也长得很好，从花架上耷拉下来很长很长的枝叶，郁郁葱葱的。
　　高秀雅最喜欢百合，程君止特意带了一束百合来看她。
　　本不是祭拜的时间，陵园冷冷清清的，萧条和落败好像就该是它本来的面貌。
　　程君止其实很久没来过了，自从高秀雅去世之后，程君止第二年去了南京，几乎不回江瑜，见高秀雅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还是无法原谅自己。过往岁月，自始自终面对离别和思念的，只是他一个人而已。
　　人对悲伤的感情是迟滞，是后知后觉的，程君止也说不出来自己在执着什么，但好像只要自己不去看，不看到墓碑，不见到白菊，那高秀雅是不是其实还在，只是以他看不见的形式存在。
　　教育让他势必要做一个唯物主义者，但他也曾无数次的期盼，期盼思念的人会到自己的梦里来。
　　高秀雅的墓碑在陵园的偏处，一来是因为高秀雅喜静，偏僻处安静人少，更重要的原因是，程君止当时，没有更多的钱买块儿好的墓地。宋离将百合递给他，程君止轻轻蹲下放下花。
　　墓碑上高秀雅的照片还很秀丽，她去世的时候还很年轻，但那两年苍老得快，即便如此，照片也很好看，黑白的嘛，至少看不出来白发。程君止直视那双熟悉的眼睛，沉默良久。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大胆直接的看向高秀雅，他对高秀雅始终心存愧疚，他怨恨自己过晚察觉高秀雅的情绪，也怪自己没能再早点站在她身边，甚至是告别，都那么匆匆难堪。
　　“妈——”
　　良久，他终于开口。
　　他的尾音轻颤，有些哽咽，宋离伸手搂住他的肩，上下滑动安慰他，程君止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宋离稍退了一步，站在旁边。
　　“我来看你了，”清明已过，江瑜意外的刮起了凉风，呼哧啦啦的，一点都不冷，倒像是孩子气般的撒娇，程君止继续说，“我很久没来了，但我很想你，想了好多年，总是觉得是不是只要我不来看你，你有一天会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哪怕这不合常理也难以解释，但我还是偷偷的祈愿，希望能再见你一面，哪怕只是道个别......”
　　“可哪怕只是道个别，你都不来......我也没有梦到你，我很久没有梦到你了......前段时间我遇到程渡了，他厚颜无耻的态度让我咂舌，我在想，你当初是不是也是一个人听他的百般辩解和刁难？所以当他站在我面前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没有回话，我在想你当时的处境。不过我比你幸运一点，我遇到了帮我说话的人，宋离他狠狠地骂了他一顿，我再也不想见他了......”
　　他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哽咽，宋离没有上前，他相信程君止能处理好这些。
　　“说了大半天你肯定想知道我过的怎样吧？我过得很好，我马上毕业了，签了我老师的律所，很快就能拥有自己的工作了，你别担心......”末了，好像突然想到什么，程君止抹了把脸，突然雀跃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谈恋爱了，和宋离......”
　　听到自己的名字，宋离往前了一步，站在他身边，程君止顺势牵起他的手。
　　“他是宋离，你认识的，我们班长，”多年过去了，他介绍宋离的第一句话，永远是“我们班长”，“其实高中我就跟他偷偷谈恋爱了，当时我还跟他约法三章，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当时我也害怕被你知道，我觉得你肯定得把我腿打断，所以瞒了下来。虽然我跟宋离兜兜转转很多年才走到一起，但我还是觉得，如果我当时直接告诉你就好了，你会不会多一个念想，会不会祝福我？骂我也行，怎样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