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 吹角营(一)7
本又想写“瑢”字,却听阿姐的声音传来:“练完了吗?去校场了。”
谢承瑢赶紧用脚蹭平了地,回应说:“来了。”
走时回头望了一眼那寸土地:要是自己也能写得一手漂亮字就好了。
谢忘琮脾性从来豪放,可对弟弟却十分温柔。因长姐如母,平日也多关切。
“方才瑢哥在写字吗?”她问。
谢承瑢如实道:“是,这几日多有感慨。”
“什么感慨?”
“我想读书。我的字太丑了,以后上疏,百官中唯我字最劣。不读书,就不会多写字,话也说不清,到时候他们都不懂我在说什么,怎么办?可爹爹又不准我们多读书,我不知道怎么做。”
谢忘琮无言,此时他二人已出了家门,距离北营也远,进退之间,她有些思索。
她看着谢承瑢眼里渴求的神色,忽然说道:“前几日我路过一家书院,走外面正好能听见先生授课。早晨不赶,我们去偷听书吧,听一半再去校场。”
*
杏坛书院要学生辰时到,但赵敛卯时末还在睡觉。
他平日一贯懒散,经常是迟到早退,不高兴了就逃学。为此赵仕谋打了他好几顿,没用,是惯犯。
昨日谢家几位打了胜仗的将军回京,更给了赵敛不上学的好由头。
睡前他半梦半醒地还在想,明早就旷课了吧。若是爹爹问起来,就说自己不想读书了,要从军,跟谢家那对姐弟一样,成就一番大事业。
他还觉得此话十分有理,便倒头睡觉。
赵仕谋天还没亮就入宫早朝,他日程相近,清早上朝,下朝之后在宫中议事,紧接着去北营校场,一般不在家。
今天却是破天荒了,竟然返程,还是带着当朝宰相颜辅仁一起回家。
这可惊坏了瑶前。他匆匆跑到赵敛屋内,看赵敛还在呼呼大睡,急忙摇醒:“坏了,坏了!”
赵敛还在做梦呢,问道:“哪里坏了?”
“快醒醒吧,二哥,阿郎回来了!”
赵敛梦见醉仙楼的荔枝酒,又梦到朱雀河边的淡蜡梅,呓语道:“不坏,一点都不坏。”
瑶前哪有空管自家哥儿说什么梦话呢,拿了衣服就给他穿。
“好二哥,快点穿衣服吧!”
瑶前扶起赵敛,好不容易套好袖子,说,“赶紧出门去,这事很急!”
赵敛缓缓醒来,问道:“怎么了?”
“阿郎回来了,还带着颜相公一起回来了。二哥您要是被抓到逃学,就又要挨打了。”
赵敛醒了,但丝毫不慌乱。他揉了半晌眼睛,又伸懒腰,坚定说:“不要怕!颜相公来了正好,今天我就得跟他们说,我不要读书了,我要从军。”
他穿好衣服,洗漱完毕,马上就去找赵仕谋,打算今天就说个明白、说个清楚。
此时赵仕谋正与颜辅仁在书房谈话,说什么并不知晓,算是机密之事。
赵敛站在书房外等,日上三竿了,还未有开门意思。他站得累了,打算坐在台阶上歇一会儿,屁股刚落下,书房门开了。
转头就对上他亲爹惊愕的眼。
“你怎么没上学?”赵仕谋诧异问道。
赵敛站起身,对颜辅仁行礼,随后转向父亲,丝毫没有惭愧的样子:“爹,我不想上学了,我想……”
他话都没说完,赵仕谋已经火冒三丈,转身到书房里找东西来打。
颜辅仁也是知道赵仕谋严厉的,可哪能就这么打呢,况且他一个外人还在,故而急忙阻拦:“恭权不可,怎么能打孩子?”
又听闻赵敛说:“我想从军,收复西州!跟爹您一样,到战场立一番大事业,百世流芳,千古传名。”
赵仕谋拿着棍子出来,笑了两声:“我现在就让你流芳百世!”
教训儿子这件事在赵家很常见,儿子隔三差五就得挨老子一顿打。当然,主要是老二挨打。
赵家大郎赵敬性情温顺,乖巧听话,读书也用功,虽不曾习武,却很招武将出身的父亲喜爱,从来没打过。
倒是这个二郎,跟他爹秉性相承,喜欢舞刀弄枪,读书也不好好读,非常顽劣。
武人性子耿直,训孩子不存在什么“好好说”,打一顿就好了。赵敛从小被赵仕谋打到大,棍子抽断过,膝盖跪出血过,皮厚了,不怕打。眼一闭,牙一咬,打过了,下次继续。
因母亲去得早,除了大哥,没人敢护着他。今天大哥上学去了,谁都不敢拦,仆从们见阿郎拿棍子了,吓得跪下,低头不忍看。
颜辅仁也不忍,压着赵仕谋的手腕劝阻:“别打,他还小,打坏了怎么办?”
“我打坏过吗?他还小吗?你看他这样,个子长得比驴子高那么多,脑子却没驴子一半聪明!不打还要上房揭瓦了!”
说罢,那手挥着棍子就要打下。
赵敛知道会疼,闭着眼乖乖等揍。可等了好久,棍子始终没下来,他悄悄睁眼,原来是颜相公死命护着,还差点儿和父亲打一架。
“不能打!好好说,阿敛将来是要统兵的,打坏了,怎么统兵?”
“统个屁的兵!就他?”赵仕谋气得大喘,还是耐不过颜辅仁,硬生生被抢了棍子。
没东西打了,气势却还在。他指着赵敛问道:“第几次了!这是你今年第几次逃学?元日刚过,你逃了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