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七四 红笺小字(三)
“又或许是因为别的?”
“还能因为什么?迟迟拖着不审,不就是怕落得个刻薄名声么?况且刑部列的崔伯钧的罪名还少一样,便是当年致征西北路军全军覆没的罪。只有让崔伯钧认这一罪,谢同虚才能洗净冤屈。”
纪鸿舟立刻想起来:“是了,我怎么没听刑部的说这一罪?”
“我已经多次上表此罪,希望太后追究,刑部决不可能漏。他们不提,还能是谁的意思?”赵敛从心底生出来一丝厌恶,完全表现在脸上,“不定这一桩案,阿昭就没办法昭雪。太后拖到现在,难不成是不想做了?”
纪鸿舟环顾四周,悄悄说:“太后故意不说,你还不懂她的意思?要你表态而已。”
“我表什么态?”
还没说完,便看见高奉吉往他们这儿跑。二人皆作揖说:“高中官。”
高奉吉叉手,说:“赵官人,纪官人。”
纪鸿舟笑道:“中贵人下了朝来找我们,是皇太后殿下有什么要紧事?”
“官人说对了。”高奉吉微笑说,“皇太后殿下说了,有三衙的要紧事,要两位官人一同去商议。正巧就在这儿碰见二位了。”
崇政殿门口还开着几株蜡梅,这日子花快谢了,隐隐能闻到梅香。赵敛闻到蜡梅,心中不悦稍减,但等到了崇政殿里面,闻不到香味了,又觉得烦躁不安。
辛明彰没坐在帘子里了,这会儿她是端正坐在先帝用过的书案前。桌上奏疏堆得很高,她随手拿了一本,抬起眼,才惊诧地说:“两位卿来得这么快,我估摸着还有一阵呢。”
赵敛和纪鸿舟同时行礼:“拜见皇太后殿下。”
“奉吉,赐座。”
他二人坐下了,辛明彰也没急着说话。她先把手里的札子看了,露出烦恼的模样。纪鸿舟见了,随口一问:“殿下因何事烦忧?”
她说:“这正是我要你们来的原因。前些日子在整马军司的兵柄,兵部的来问我,是否要将张延秋的兵权分了,毕竟让他独掌马军司的兵柄也不稳妥。我在烦恼,因张延秋是老将,若无缘无故地分了他的权,他反而抱怨我。”
赵敛听后不语,纪鸿舟则是瞥了他一眼,随后和辛明彰说:“这事要看张管军如何说了。不如问问他?”
“这如何问呢?他掌兵权这么久了,不好问。所以我才愁呢,不知二位能不能替我出谋划策?”
“这……”纪鸿舟叉手说,“兵权一事,臣和赵管军都无权过问。不过若是殿下不放心,暂分了张管军的权,张管军也不会对殿下心生怨怼的。”
辛明彰放下札子,反问道:“是吗?”
赵敛算是听明白了。皇太后哪是在说张延秋呢,是拐弯抹角地在说他。他叉手说:“太后垂帘听政,太后所想便是官家所想,又何来怨气之说呢。”
“我只怕,心不甘、情不愿,生了嫌隙,那就是我的过错了。”辛明彰说。
静默半晌,赵敛忽然说:“皇太后殿下有信,何怕臣下辜负呢?”
辛明彰脸上笑意减了,坐在那儿,手直叩奏疏。
纪鸿舟以为赵敛失言,立刻解围:“是,张管军怎么会辜负太后呢?”
辛明彰重新将笑意浮上脸:“我不过是想让张管军好做些!我对张管军承诺的,都会实现,怎么会失信呢?不过是怕他对我误解而已。”
赵敛不答,倒是说起崔伯钧的案子来。他说:“崔伯钧持兵自重,先帝难控其权柄,所以生了变故。这便是君臣之间失了原本该有的情分。大周禁军兵柄,尽数归于官家,做管军的,自然无权过问官家的决策,只管做就是。至于误解,只要有君臣情谊在,张管军又怎么会心生嫌隙?不过要看殿下是怎么做的了。”
辛明彰微笑:“卿这么说,我也就明白了。”
出了崇政殿,纪鸿舟还惊慌未定,追上去问赵敛:“你胆子也太大了,话说出口的时候都没有三思?你分明知道皇太后是在试探,为何把话那样挑明了说?”
“你不会不知道我所求为何吧?”赵敛低头看脚下台阶,悠悠说,“太后能把话说明白,我自然也要说明白。想要我交兵权,倒是先把承诺我的事情做到了,否则,用什么来跟我谈交权?”
纪鸿舟叹息说:“二哥,我实在是为你捏了一把汗。”
“我可不怕她动我,她最好是立刻来动我。”
赵敛又闻到花香了。他转过头望,看瘦弱的蜡梅独立风中。
冬尽,花也要尽了。再过些时日,就看不见花、闻不到香了。
这是先帝种的蜡梅,开了好些年了,原先还能香飘数里,如今一点儿都开不动了,就算是施了肥、淋了露,还是如此。
纪鸿舟对着梅花感叹:“开在宫里的花,就只能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吗?”
赵敛笑笑,说:“兴许种在别处会更好吧。”
第245章 七四 红笺小字(三)
这几日,崔伯钧的案子还是没有审。赵敛已经等得有些倦了,就差上奏疏质问太后。恰好纪鸿舟到韶园来拜访,看见写了一半的奏疏,大惊失色:“你昏了,你怎么能写这样的奏疏胁迫皇太后?”
他把奏疏抢下来,仔细读了已写完的内容,说,“你糊涂了,太后就等着抓你把柄,你这一封奏疏上去,不就是在逼迫太后么?到时候朝里人知道,免不了又是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