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4
羂索明知道他讨厌这东西,却甚至笑眯眯地把手张开,往前伸到了他的面前:
“试着……摧毁一下吧?”
手指很恶心,观南镜的注意力却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时间飘在属于外壳夏油杰的手上。宽大漂亮的手掌,有温润的厚度,他的脑子里无缘由地冒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有佛相”。
说起来,这个身体长得是很端庄的,下颌骨的宽度够,颧骨又不奇崛,皮肉附着骨细腻均匀,是很少在男人身上能见到的流畅相。细长眉,丹凤眼,深眼窝,眉目端庄,鼻梁高而长,耳垂厚而圆……称得上一句宝相庄严*,配得起这一身五条袈裟。
可惜还是清瘦了些,下颌骨和下巴都显了成熟男人的棱角,唇不算厚,嘴角微微下撇,这种典型是漫长的生活积累出的苦涩,显而易见地破坏了这整张脸本该仪态万方的福气。
但想想也对,有福的人怎么会沦落到年纪轻轻变死了,变成他人的木偶架子。
观南镜莫名产生了一种倦怠感,不过他没有在意,毕竟他日常如此,除了上学读书以外的事情,总是让他觉得毫无意义。
“手松开。”
在这双已经换了灵魂的紫色长眸的注视中,他无所谓地抬起了一只手,食指和无名指轻轻搭在一起,捏了个印,决定速战速决。
快到东西仿佛还没来得及下坠,就已经被澎湃的咒力绞杀在半空。
“假。”
咒力宛如在小小的范围内引发了一场无形的核|爆,羂索和漏壶双力加持下,结界才没有破碎,否则此时,但宿傩的手指依旧安然漂浮半空、无事发生。观南镜没感到意外,这种咒力太强、历史太久的东西,他是没法直接“否定”它的真实的。翻手双掌相对,九十度转动,中指相勾:
“不住真,不住实……
观身如虚,观虚如身。”
漏壶屏住了自己并不存在的呼吸,巨大的橙色单眼像是澄澈的镜子一样,映射着他前面观南镜往后四散飞舞的黑发,莹莹鬼火般闪烁的绿色眼眸。他确信空间在他的面前扭动了一瞬间,这和一个月前观南镜“剥夺”走了他身边范围内的那种程度又不一样,咒力极其蛮横狂躁地压缩着,仿佛是……想要活生生地把这个世界撕出一道口子!!
然而下一秒,先消失的不是宿傩的手指,而是观南镜的咒力。他捂着心脏滑跪在地板上,吐出了大口鲜血,很快无法维持住人类的皮囊了,变成了模糊颤抖的一团幽灵似的半透明体。
“哎呀,居然在我身边也不行吗,咒力还是不够啊?”羂索表情遗憾,语气里却分明毫无意外:“果然宿傩还是必需品呢。”
观南镜低着头说:“你把‘它’给我,就够了。”
羂索隔着袈裟捂了捂心口的项链,微微笑道:“不是我不想,是‘束缚’哦,原谅哥哥吧。”
漏壶依然没听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也并不在意,只是略带狂热地拍了拍手掌,头上噗噗冒热气,好像并不存在的脑浆煮开了似的,向着观南镜迈了两步。他俯身,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和“夏油杰”才学来的,也向他伸出手来,手指短短方方,指甲是漆黑的颜色,和宿傩手指无差的黑色:
“不错,真是不错——你的咒力,太棒了,比上一次更让我确信——加入我们吧,观南镜,你会在属于咒灵的世界里,彻底得到新生的。”
观南镜没有搭上他的手,化成一团雾钻进了“夏油杰”的衣服里,回到项链中:“别学人类这套,古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很有咒灵的心性嘛!”漏壶仰天大笑。
羂索和漏壶走了,晚上回来的时候告诉观南镜他见到了两个新的特级咒灵,一个叫花御,一个叫陀艮:
“和漏壶是一个品类呢,来自人类对大自然亘古不变的、最深远无力的恐惧……很不错吧?”
他一边倒茶一边和观南镜说话,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还很委屈地从家庭小吧台后面探出身来,可怜巴巴地压弱语气说了句:“不想搭理我吗?”
别用这个身体说这种话啊……比宿傩手指还恶心。
本来想要酝酿情绪写作文就够难了,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被戳到了雷点似的,观南镜十分粗暴地直接投掷了一把铅笔出去,快准狠地往他的眉心狠击。羂索在极限距离召唤出一只四级咒灵挡下了这一击,但还是被笔尖戳进眉心一分,拔出时流下一道血痕。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学习了。”他满脸无辜地举手投降。
什么啊,夏油杰的记忆里,这招明明对你很管用的。羂索在心里悱恻到了青春期的小孩就是难搞,但随即又生出一种满意:观南镜确实对他死前的人生毫无反应,不是吗?否则不可能和昔日关系亲密的学长朝夕相处,依然毫无迷惘。
就仿佛他身上连着的尘世情缘,早已被真的斩断了。
真好啊。他愉悦地想。果然只有镜是真正属于我,也唯一属于我的一个。虽然是个因为遭遇意外而变得有点特殊和棘手的微瑕品,但反过来说,不是这点意外的话,现在对方就会像虎杖悠仁一样等待着被使用,不可能被他留在身边了。
我真是爱他啊,他有点自得和舒服地赞美了一番自己高尚的情操。
宿傩是必需品,那悠仁就是必然的牺牲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