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拾陆】臣
晏淮清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的冷淡,只是回了一句,“说完了?”
李浔一顿,托着玉镯碎块的手慢慢地收了回来。
“这是你方才想出的借口吗?”晏淮清偏了半个头,没看他,半明半暗的脸比从前更为苍白。“朕承认这些话确实能让多数人信以为真,或许从前的朕也会。”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信了,李浔的心抽了一下。
“但吃一堑、长一智,人不能永远都愚笨天真。这些话,还是掌印你教给朕的。”
从前掌印也算叫得亲近,如今再提,却是分外生疏。
但话说到这里又还没完,“你可是李浔啊,大晏代帝披红的司礼监掌印,威风凛凛、权倾朝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达目的不善罢甘休,而朕,不过一愚人尔,岂能与皓月争辉?”字字句句,皆是讥讽。
实在不像是从前的那个李重华了。
然而晏淮清这一句比一句冷的声音,却也彰显着其中的失望透顶。
李浔也不说话了,情绪有些时候是能够感同身受的,一如此刻。
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在霎时变得颓败,滋生出浓重的无力来。
事已至此,又当如何呢?他问自己。
他慢慢地垂眸看向了自己掌心的玉镯碎片,轻轻地往上抛了一下,于是就发出了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除夕夜那晚一直在他耳边未停过的声音。
“陛下当真是不愿信我吗?”他问。
“是。”晏淮清答。
“当真不信我有真心,哪怕半分?”李浔不甘,又再问了一遍。
“是。”晏淮清给出了一样的回答。
李浔沉默了,往日种种又浮现在了眼前,凝成了几幅极短的画卷,有盛元二十三年第一场大雪,他在牢中见到的落魄的废太子;有秃鹫山一夜他醒来时紧闭双眸的怀中人;有除夕夜凑在他耳边暗许余生的痴情客;有拿剑指着他说攻守易形的新天子……最后是眼前浑身湿漉漉的、冷淡的晏淮清。
这个时候他们其实离得很近,不过又已经很远了。
像是一切因缘都已斩断,什么都不剩了。
事已至此,他当如何呢?李浔又问自己。
可是得不到任何的回答。
“我原是怕你恨我。”他说。
“我现在确实恨你。”晏淮清答。
李浔的心一颤,口中泄出了一大口的热气,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抵住了架子床。“竟会如此、竟会如此……”
话说到这里,确实就已经到尾了。
他们之间走到这里,也像是要结束了。
毕竟李浔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不能变,因为晏淮清心中早已为他们判处了极刑。
他轻捂脸一下自己的眼睛,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喉头滚动了几下,那些难言的情绪就与漫到了喉口的血腥气一起被吞咽了下去。
于是又不得不地重新变回了那个晏淮清口中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李浔。
爱不能谈,还有恨需解,所以李浔还不能颓然松懈。
“好。”李浔将手中的玉镯碎块收了起来,藏到了袖中。“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的。”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帮你,但有一点……”
“我要取晏悯的项上人头。”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
这边刮台风了,为了做好准备耽搁了很多时间。
检讨一下我自己。
第119章 【拾陆】臣
话说开了,虽然结果教人锥心泣血,却又似乎比前些日子在坤宁宫彼此沉默不语要好得多。
晏淮清似乎也不再那么避着他了,至于是不是真还有待商榷,或许又只是用着他的人,有些事情不得不让他知道。
“陛下放心,不过五日,他们必能带回消息。”他给晏淮清下定了承诺,探听消息原本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何况只是打听晏鎏锦与南夷一拨人身在何处,那更是容易。
晏淮清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如此甚好。”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
此刻已是夜深,窗外的风吹得树的枝桠哗哗响,无端地生出了几分带着凄凉的静,坤宁宫伺候的人并不多,除却小玉与小兰,便是在再无其他了,这样寂静的深宫总归是会让人觉得心慌。
对方来得迟,却还是要顶着这样的夜色回去。
眼见着即将踏出房门,他开口留了一声,“陛下。”
就见那人回身看向了他,却并不问要做些什么。
他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彼时我留在你身边的那个暗卫,此刻身在何处?”
就见在他问出来之后,晏淮清很是明显地一顿,又仿若是沉思了一会儿,再回答说:“事成之后朕便将他送还给你。”
“多谢陛下。”李浔行了个礼,不带半分漫不经心,只是仍旧得寸进尺地问:“那不知臣何时能见一面子卯叔。”
旁的人他都可以放心,独独是子卯,心中总是担忧着,又怕在那南夷将军手中受的伤还未好、还怕激起了当时在玉龙关受过的旧伤,如今不好再去药谷求药,只能是盼着无大碍了。
对于他的询问与担忧,晏淮清并未给出任何的承诺,而是秉公办事、不夹私情地地开始与他谈起了条件。
“若此次探听的消息确切为真,那朕自会安排你与子卯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