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拾叁】树211
李浔眉心一跳,复又侧了半个身子看过去,佯装无意地问:“陛下如今倒是放心我了?”
这个问题对方选择避而不答,转头谈起了其他。
“自你入狱到现在,朕的人还未抓住过你的暗卫,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晏淮清的神色语气都是淡淡,仿若算计也只是一种寻常的寒暄。
李浔一下便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看来是想要让他做些什么了,面上的笑也难免变得淡了一些。
“臣应当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他说。
大抵对方也算是有几分了解他的,听到了他的话便晓得包了几分阴阳之意在其中。
便回:“朕也本不欲做那卑劣的小人,只是……食君禄、分君忧,朕日日将子卯好吃好喝好药材地供养着,也总得得到些什么。”
这句话是威胁、也是敲打。
逼着他不得不派人去做,也必须得无异心地做好不可。
不过,李浔也并无拒绝之意。他的人做得越多,他知道的也就越多。
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又听得对方开口道:“说起来,食君禄、分君忧这句话,还是皇后教给朕的。”
是,他是说过。
彼时伺候晏悯,说给李重华听,如今俯首晏淮清,倒是说给自己听了。
“陛下说得对。”他带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妾之幸。”
说过了这一茬,李浔的心里头也开始盘算了起来。要想让他帮着做事儿,总是要先讨些好处来的。
“敢问陛下何时需要?又要暗卫去做些什么呢?”偷偷摸摸避着晏淮清的人会面,终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他倒要讨一个正大光明来。“不过我……也是好些时日没见着他们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在我失势之后分着家产走了。”
“你的暗卫为了朕的妹妹而死。”晏淮清说。
李浔一愣,也随之想起了鹿蜀。
鹿蜀自刎,并非全然是他吩咐照看的缘故,他的死,可以算得上是殉情。
他看了几眼晏淮清,只是对方面上的表情与方才说话的语气,似乎都展示着对方还不知道这一点。
罢了,还是不说。
对方若是知道自己的妹妹、大晏公主、天潢贵胄,与一个听不见声音说不出话的哑巴暗卫暗生情愫,大抵又是会嫌恶、又是会被气疯了的。
他也本不愿用这般恶意去揣测,只是当初对方冷言讥讽他是个不明不白的阉人、拿身份压小梨的场景涌了上来,便让他不得不这么想了。
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他暗自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很又将话给拉到了正题上。“陛下这么说,我倒是安心了不少。”又说:“只是这些日子不是在大牢里,就是在坤宁宫,着实没有联系过。”
“陛下若是想用他们,还得让我想办法去找一找。”
“让你去找一找?”晏淮清看向他,直接走到了他的侧前,挡住了大半的窗户,也挡住了涌进来的凉风,不过是这么一会儿,东暖阁就变得沉闷了。“只怕是有去无回,又或者,给了你暗自谋划取朕性命的可乘之机。”
李浔慢慢地侧过脸垂眸看向晏淮清,将另外半边合着的窗子给哐当一声推开,房中又变凉了许多。
他问:“陛下当真这么以为?”
晏淮清没有说话。
两人这么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暗生出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直到一阵猛风吹过,将窗子狠狠地拍出了声响,晏淮清才偏开了眸子。
李浔眨眨眼,抬手揉了一下自己的额角,展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陛下可真真是怪错我了,且不说你我情谊如何,便对着大晏,我也是忠臣一个。”窗子还在被风吹得晃荡,他干脆伸手合上了,顺带扫走了对方衣袍上沾上的几滴雨。“也不知陛下是哪里对我产生了这样的误会,又是听信了何人的谗言。”
“是非自有人评说。”晏淮清走回坐到了八仙桌旁。“皇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世人早有论断。”
李浔哼笑了一声。
世人皆对他有误,不信世人、只信心,这是对方说的。
世人早有论断,这也是对方说的。
其实世人如何根本不重要,到底是他晏淮清心中有恨。
“是——”他也坐到了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世人皆说我祸国殃民、蛊惑帝心。”
“陛下可要小心了。”
他抿了一口,是热茶,左右都喝不下,就又放下了。
两人也没再多说。
……
今夜晏淮清又伏在案上睡着了,他照旧将人抱上床,相拥着睡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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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淮清将他带回了掌印府,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不过是短短的几旬,掌印府就变成了一座死宅,门下牌匾结满了蛛网,荒草长了半人高,檐下也有燕子衔泥搭了窝,叽叽喳喳的雏燕张嘴待食。
从前他也没有多喜欢这座宅子,加之觉得自己算不上什么活人,没有什么精细活的必要,所以外人见不着的地方,杂草都没叫人除,个个院子也没取名字,只想着过一天算一天,等大仇得报一了百了。
如今却没由来地生出了几分物是人非的悲凉之感,也难免想起了掌印府的人都在的日子,那时还算得上是有几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