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玖拾柒】不见天晴
李重华这个时候才知道,方才嗅见的湿气是自己面上的泪水。
“是不是膝盖跪的疼了?”李浔轻柔地帮他拭去面上的泪水,又柔声问他。“还是真的怕会被毁了脸?别害怕,有我在,你总是可以放心的。”
他摇了摇头,往李浔的方向又走近了几步,后来干脆直接挤进了怀里,伸手圈住了李浔的腰,默不作声地多垂了几滴泪。
李浔轻叹了一声,反手将他紧紧地抱住,“这次是我疏忽了,让你受了委屈,没想到晏鎏锦还会如此垂死挣扎。”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明日,便是他的死期。”
李重华吸了一下鼻子,在李浔的飞鱼服上蹭干净了面上的泪,压着声音闷闷地问:“李浔,倘使我还是那个储君、倘使日后我能登上宝位……”
李浔没问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只是反问道:“你想吗?”
他垂眸沉思了好一会儿,若要问真心,其实是不想的。掌印府的日子比东宫中快活,他在那里才是真正地活着。
可他却不再能如回答当初的柴源进一般果决地给出答案了。
因为在掌印府的李重华,无法为跪在乾清宫的李浔挡下那个砸来的茶盏,无法让他不要说出“奴”这样轻贱的字眼。
“重华,无需勉强自己。”李浔不知是不是猜出了些什么,轻拍了几下他的背。“我知你贪恋的是掌印府的快乐,其实你也只要快乐就好了。”
李重华浅抿了一下唇,没说话。
此处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待他情绪稳定下来之后,两人就携手往来时的路回,却发现邬修明还在原地站着,半闭着双眸如老僧入定。
“与陛下谈完了?”待走近,邬修明便睁开了眼。
李浔扯了一下他的手,侧身将他挡在了身后,毫不留情地对着邬修明刺回去。半点不见面对他时的柔情。
“邬老真是好兴致,还是早些归家好,莫要让家中小辈担忧,这天气也不宜久留。”
邬修明摸了几下长须,眼中带笑。“想与人交好,总是要拿出诚意来的。”说着,看向了他。“重华,太师府也在恒荣街,离掌印府算不上远,随时迎候你的到来。”
“不必了。”他还没说话,李浔就拒了。“我等阉人,哪里能高攀得上邬老四世三公。东厂还有要事未理,就不久谈了,告辞。”
语罢,礼都没还一个,就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李重华对邬修明还是有些私心在的,故而跟着走了没几步,就又默不作声地回头看去,这一次与其对视上了。
只见邬修明对着他作揖,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又像是说了些什么,可离得太远了,李重华没能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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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坐上马车,京都的这场大雨就落了下来,稀里哗啦地砸着马车壁,闷闷的响声却摧的人心静,城中栀子的味道被土腥味盖了下去,车辙压过石板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
“晏鎏锦当真没有后手了吗?”他问。
李浔也不直接回答,只说:“对我尚有防备,但总有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在,他机关算尽,却不知自己在他人的算计之中。”
李重华琢磨了片刻,就当做是没有的意思了,不免松了一口气。
说是第二日再提人问审,然而天才微微亮,东厂的番子就去宫中拿了人,彼时晏鎏锦尚在梦中,衣衫不整、发丝散乱。
将人从宫中带出到东正门的东厂衙署,说来也确实有几分荒谬与滑稽,偏偏皇帝就是给了李浔这样的权力。
堂审皇子,此等场面可谓百年也难得见一次,上次太子谋逆百姓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如今大皇子谋反,却能够亲眼在东厂衙署见个完整,一众人觉也不睡了,早早地就守在了衙署门口。
李浔端坐在堂上,身着仙鹤补子的团领绯红官服,案上摆着的是皇帝的圣旨,腰间还坠着一个皇帝的贴身玉牌。
他一拍惊堂木。
“升堂。”
作者有话说:
大家都说今天要看的话,那就再发一章吧。
送掌印进大牢的不是皇帝诶,要不要猜猜是谁。
第97章 【玖拾柒】不见天晴
“大皇子,你可知罪?”
晏鎏锦刚从榻上被人拉下来,面色显然算不上太好,却也倔强地维持自己的风度。“本皇子何罪之有?”说着,还理了一些衣襟。
“大皇子近前端详。”李浔抓着堂上的状纸,举起平展在一众人的面前。“秃鹫山万人白骨坑、京都异变人皮傀儡、指挥使府密室无脸金身像,上头一桩桩一件件状告的是殿下您草菅人命、蔑视国法、欺君犯上。”
语罢,李浔抓着惊堂木又是重重地一拍,堂内众人皆是一颤。
晏鎏锦急急地往后退了两三步,猛地仰头看着高坐在堂上的李浔。
“你……你竟敢……”急急地喘了好几口粗气,晏鎏锦才又能够将话说清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空口白牙,又是凭的什么如此状告本皇子?”但尾音落下的时候还在颤。
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坐在屏风后的李重华没忍住扬了一下唇。
不知道晏鎏锦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早已被摸了个清楚,还是强弩之末硬挺着,倘使手中没有证据,又为什么会对簿公堂?
何况,李浔的手中还有皇帝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