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薄命长辞知己别(3)
殷上的伤势不算轻,刚被带回营帐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意识昏沉,待医官一点点剪开她伤口处的布料,才发现那些刀伤箭伤撕裂开来,几乎一片血肉模糊,令人不忍卒看。
江遗雪看到她满身伤口的那一瞬间几乎要崩溃,眼睛发涩脸色惨白,整个人的状态比床上的殷上还要不如,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帮着医官为她清创上药。
去除腐肉的时候她痛得清醒过来,咬着牙挣扎,江遗雪只能用尽全力按住她的手,又怕她咬伤自己的,便把自己的手腕放在她嘴边,抖着声音说:“咬我,殷上,你咬我……”
她耳边轰鸣,几乎分不清谁是谁,下意识地把唇边细窄的手腕衔进嘴里,难以克制地咬了下去。
好……好……就这样……让我和你一起痛……
他神色扭曲了一瞬,可手臂却丝毫未动,只俯身和她额头相触,露出了一个痛苦又病态的笑容。
……
直到伤口全部处理完,那医官也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郎君,我去熬药,殿下要是发烧了您差人来叫我。”
江遗雪点点头,挥手让她去,她这才看见对方手腕上那个深可见骨的牙印,道:“郎君,您这……”
“你去吧,”他盯着殷上,头也未抬,只嘶哑着声音道:“我自己包一下就行。”
见对方神色有些不对,那医官一时间也不敢多加置喙,忙点了点头退下去。
帐帘放下,屋内终于只剩下二人,江遗雪看着她苍白的脸,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又掖了掖被子,可做完这一切,却像是再也忍不住满腔的委屈和痛苦似的,埋首在她枕边崩溃地哭出了声。
……
及至第二日夜里,殷上开始断断续续的发起烧来,浑身高热,江遗雪急得不行,昼夜不眠地照顾她,一直到第六日近夜才总算退下去,人也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殷上甫一睁眼,看见的便是江遗雪消瘦苍白的脸,对方似乎也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动静,此刻正趴在床头殷切地看着她。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开口的声音异常嘶哑,道:“你怎么回来的?”
先去在大曲山之时,她整个人意识混沌,根本来不及问及此事。
见她状态还行,江遗雪也松了一口气,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正想回答她,可一开口就是委屈的哭腔,道:“我自己回来的。”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殷上眉头微蹙,溢出一丝心疼,轻声问道:“怕不怕呀?”
“怕,我怕。”江遗雪哽咽着点点头。
陌生的人和陌生的营帐,一次次逃跑一次次被抓回来,想的每一次计划和杀掉的每一个人……他不知道在无人的地方崩溃了多少次,可只要一想到殷上,这些痛苦就突然什么都不算了。
她勉力抬起手擦了擦他的眼泪,说:“晋呈颐是你叫回来的?还有各方大军。”
江遗雪点点头,依旧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得到肯定的答案,殷上也难以抑制地哽咽了一下,思及他可能遇到的情况,心中骤然涌起了一股酸涩,哑声道:“辛苦了。”
这声安慰一下子压破了江遗雪情绪的阀门,他再次崩溃地哭出了声,想用力地抱紧她,可还记得不能碰到她的伤口,最后只能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贴在脸上,肆无忌惮地把眼泪倾泄在她的掌心里。
……
不知过了多久,江遗雪才慢慢缓过神来,趴在她床头和她小声说话,先是说了几句当下的战况,最后道:“你带着的那个兵卒……已经走了。”
殷上顿时沉默了下去,抬头看着帐顶,好半晌才轻声说:“我知道。”
江遗雪见她这副样子,有些心疼,问:“是她救了你吗?”
殷上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她也是东沛人,东沛涵州人,”说话间,她轻轻牵了牵嘴角,道:“东沛灭国的时候随流民去往了川岚,还是我们一起去川岚城的时候救的,叫顾时序,可惜我不记得了……你记得吗?”
她明明嘴角含笑,眼神却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见江遗雪摇了摇头,她的笑容也似乎撑不住了,慢慢落下去,道:“真可惜……我当时应该说我记得的。”
江遗雪看着她眼角溢出来的清泪,嘴唇几不可察地抖了抖,凑过去和她靠在一起,声音带着一丝强装的轻松,道:“现在轮你哭了,放心,我会帮你挡着的。”
殷上被这话逗笑,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可仅仅过了几息便难以抑制地转变为哭声,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用眼泪发泄情绪,那些滚烫的泪水一滴滴地落下来,带着所有不为人知的痛苦沉默地洇进了枕头里。
……
他们明明快胜了。
明明就差一点点。
可她就是死在了胜利的前一天,死在了黎明升起前的黑暗里。
作者有话说:
战争副本快结束了,写得好伤
第67章 薄命长辞知己别(3)
◎汀悉兵败周垣身死◎
夏至这日, 前方传来战报,道周垣放弃同曲城后领三万残兵一路后撤,到达与山城之时与城内的亓徽军再次交锋, 才知去往定木城的后路已断,无奈之下,只能再次领兵奔逃,在重泉、偃水两城盘桓, 一路游击作战, 硬生生与亓徽军又周旋了一个多月, 三日前才被前后两方的追兵堵截在重泉城的一个村落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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