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玩青史低头袖手(2)142
“……有吗?”她迟疑地反问,毕竟从那亓徽世子这些年的种种做法来看,她也实在无法把她和心软这个词挂上钩。
周垣道:“不是对人,是对这个天下,对黎明百姓,对弱者,”她露出一个难言的笑容,道:“你猜,她这次会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去当这个圣人?”
……
“砰!”
天边的最后一丝天光也渐渐隐没,城门发出一声巨响,撞木已然穿破城门,几乎将门后抵御的兵卒碎首。
“砰!”
又一声,温故立于城楼之上,甚至能听清那城门一点点裂开的声音,身后所有的鼎沸之声骤然远去,殿下的话语再次复响在耳畔——“以此城为价,让我为她打开地狱的大门。”
“砰!”
城门轰然倒塌,撞车碾过其下数人的尸骨气势汹汹地闯入城池,那深深地篆刻着“九疑”二字的石匾摇摇欲坠,紧随其后地砸在地上,立刻四分五裂。
黑压压的兵卒如潮水一般顺着城门涌了进来,几乎迅速遍布了整个城楼,亓徽、令兹、吴真的王旗逐渐代替了汀悉周氏之旗,放眼望去尽是敌军之势。
温故持剑与数人周旋,谁料刚得一喘息之机,她却毫不犹豫地把沾满鲜血的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她不想死在敌军剑下。
仅一息之内,她已剑随心动,脖颈间的鲜血转瞬喷涌而出,血剑落地,身着战甲的身躯也随之倒下。
远处的晚风轻轻拂过,好似故土每年的初夏。
她意识迅速流失,模模糊糊地想,这个时节,家门口的玉簪花应该开了吧,可惜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也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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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领一死,剩余的残兵也不再负隅顽抗,迅速缴械投降,殷上便率兵进入此城扎营,听说温故是自刎的,一时间也心绪难陈。
“命人将她好好安葬了罢。”
“是!”
那禀告的兵卒领命下去,殷上也跟在他身后走出了营帐,静静地看着远处忙碌的景象。
清扫战场,搬运尸体,挖坑埋人。
这些事情,每一战他们都会经历一遍。
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她也撸起袖子,拿过一铁铲向远处的山岭出走去。
那远山的群岚层层叠叠,远看去只有黑乎乎起伏轮廓,她随意走到了一队人的身后,在那木牌插好的位置下铲掀土。
一直干到夜半,其下扎营的兵卒上来禀告,报营地已经初成,殷上才扬声道:“都歇了罢,剩下的活明日再干!”
夜色深沉,众人都只靠随意插着的火把明目,竟也没发现在自己身边干了半天活的竟然就是世子殿下,此番闻言才猛然反应过来,立刻准备回身行礼,对方却摆了摆手,率先走在了前面,道:“回罢。”
众人的礼还没开始便已结束,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才抬步跟在了对方身后。
……
今夜匆忙,汀悉的营帐在战时毁了不少,后备的兵卒们又要清理又要搭帐,自然没这么快,饶是殷上的营帐也只搭了张简易的木床,其余的几乎没有。
天快亮的时候,她才泄力般地躺在床上,目光发直地盯着帐顶,这两日的战况也开始慢慢在脑子里回放。
周垣……
周垣此人心机深沉,即便战到了此种境况,她也难掉以轻心。
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想要死守各城,这一点倒是在殷上的意料之中,毕竟以她对周垣的了解,她若是就这么放弃了,她才要怀疑对方心怀鬼胎,可这战打的如此不要命,她也是有点没想到。
温氏一族在汀悉的地位,就宛若她父亲微生氏在亓徽的地位,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番她就这么派出了一个温氏嫡支,为她死守九疑城,难道就不怕温氏族人与她翻脸吗?
还是说她已然穷途末路,身边无人可用了?
脑内思绪一片繁杂,殷上一时间也难以理出头绪,正准备闭目养神一会儿,却听见外间匆匆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男声就在外响起,道:“殿下!有军情!”
她眉头一蹙,坐起身来道:“进来!”
一个兵卒匆匆掀帘进来,气都还未喘匀便道:“殿下!吾元江和拓河都决堤了!”
闻言,殷上猛地脑子一震,豁然站起身来,嘶声问:“怎么会决堤?!”
那兵卒一脸愤恨,道:“是汀悉那群天杀的掘的!昨夜旧吾南境大雨,有人来报吾元江中段有地方被淹,守军带人去查看,就看见有一群百姓装扮的人竟然在掘水坝!抓到他们的时候,那水坝已经破了好大一个口子,不仅是那一处,还有很多地方也……所以吾元江中段到南段全都决堤了,拓河、拓河也是如此!汀悉是见要战败了,拉着全天下人陪葬啊!”
作者有话说:
好好写了一场攻城战,殷姐真是激流中的磐石。
好喜欢写小人物,乱世之下每一个人有自己有血有肉的一生。
[1]陈规、汤璹:《守城录》卷一《〈靖康朝野佥言〉后序》,第5页
[2]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六八,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十八日,第511页
[3]地涩:带有铁钩、倒刺的木板,守城器械。
[4]轒辒:《武经总要》:轀轒车,下虚上盖,如斧刃(其车梯盘勿施桄板,中可容人着地推车),载以四车轮,其盖以独绳为脊,以生牛皮革蒙之。中可蔽十人,坟隍推之,直抵城下攻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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