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尚总接人
说着,北南尧无奈笑了笑:
“其实,我挺羡慕招摇弟子的,千百年了,从来不讲什么清规戒律。
弟子可以动凡心,可以为除暴安良开杀戒。
他们堂堂正正的开山立派,可以肆意妄为的出山闯荡,从来只做自己就好。”
砚九也笑了:“所以招摇山这千百年来,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叛徒。”
从来没有叛徒,哪怕他师兄伪善到如此程度,也从来都是将招摇放在第一位。
哪怕栾丘与自己怎样的水火不相容,栾丘也从来没有再外人暴露过自己,也还要别别扭扭的叫自己一句师叔。
砚九在想,要是当时鉴真带着北南尧入了招摇,一切该有多好。
砚九:“三年后呢,你们的酿酒坊开起来了吗?”
北南尧眸光一片暗沉悲恸:“三年后啊……三年后你让我想一想。”
三年后,北南尧回到慈航寺。
慈航寺正在遭受灭寺之灾,他的师父之斐发了疯,破了戒。
他再也忍受不了慈航寺的压榨,又不能按照原计划逃离开来。
之斐底色万分善良,爱多管闲事,又看不了别人受苦。
但之斐也是万分娇纵之人,他从小就肆意妄为,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他喜欢看世界万般景色,所以会从绝艳公子遁入空门,在空门时又想着三年后去山脚酿酒。
他有很好的爱这世间一切,但也从不掩藏自己心中的厌恶,他是那种爱憎分明之人。
当被压迫到了顶点,一切开始反弹,之斐开始大开杀戒。
况且山下还有人在等他,招摇山下的酒馆也还没开起来。
那晚的雨很大,慈航寺血流成河,清晨时又被雨洗涮干净,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北南尧破了杀戒,之斐也破了杀戒。
但那晚之斐笑得很肆意,很潇洒,一如当年那个坊间被人津津乐道的之斐公子。
之斐一直认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好吃懒做的风流公子罢了,他要去找自己的小徒弟了。
只是之斐还没有走下山,他走到半山腰,就被埋伏在林子中的和尚一刀贯穿心脏。
他们对于之斐好像有着某种执念:之斐一定要是慈航寺的人。
之前,之斐要北南尧三年后来找他。
之斐死去的那个雨夜,也是北南尧上山去见之斐的日子。
北南尧满心欢喜,迎风冒雨,却在山腰见到了之斐的尸体。
愤怒、不甘、悲伤……
无比巨大的悲伤充斥在北南尧的心间。
但最后,他只是默默背起了之斐的尸体,往招摇山的方向走去。
他在地里种的山茶花已经开了,之斐爱吃的桃子也都结了果子。
北南尧最想做的……也只不过是问问之斐为什么叫自己来接他。
之斐是不是已经原谅自己破了杀戒。
但是北南尧觉得没关系,人死还有灵魂的。
也是这时,让北南尧不能接受的事情出现了。
隐匿了好多年的昆仑入口松动。
如果昆仑大门打开,其实对于人间来说将是一场浩劫。
之斐啊之斐,特别风流潇洒的一个人,谪仙般的人。
总想着山河湖海,逍遥自在。
哪怕死之时也没有沮丧。
然而在昆仑大门松动的那一刻,已成灵魂的之斐想着一切都该结束了。
之斐还是善良的,他身前灵力强大,死后灵魂纯净。
他用自己的灵魂堵住了昆仑的裂痕。
第124章 尚总接人
之斐的灵魂嵌于昆仑的裂缝之中,本应该是身死魂消。
但是北南尧却有太多的遗憾。
酿酒坊没有开成,他也不曾知道师父是否原谅了他。
况且……还有那么多新奇古怪的经历,师父也没有体验过。
无论如何,他想再见师父一面。
砚九侧头看向北南尧:“所以你是因为执念活到了现在?活了一千年,这实在有悖常理……”
北南尧摇了摇头:
“在招摇山脚居住时,那时山上的老道下山讨酒,他和我说我有仙缘,有道骨。
摒除杂念,潜心修行,或许有一天能一步登天。
可我心里杂念太多,虽不能登天,但也悟了些道,混混沌沌活到了现在。”
寥寥几句话,砚九却知道这其中不是天赋能够形容的。
北南尧一个人杀了慈航寺那么多人,他很强,是北南尧自己意识不到的强。
晚风微凉,砚九环抱自己:
“按照你的说法,你应当与慈航寺有宿世的冤仇。
但现在慈航寺香火鼎盛,你从来没找过慈航寺麻烦?”
北南尧面色平静,似乎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慈航寺该死的都已经死了,后来慈航寺里的那些和尚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找他们的麻烦。”
砚九仰头看天,不由叹了口气。
有些人底色善良,倒是衬得自己好不善良。
路边行人匆匆,正是倦鸟归巢之时,再过不久,万家灯盏将照亮晏阳,照亮的也是当初的宴京城。
可是在之前的千年间,这城市中没有一盏灯在等候北南尧。
砚九心里有悲哀,但也有些别的情绪。
他在想,他要不是招摇弟子,他若只是这匆匆人流中的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