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余宴收回目光，看向A手中装黑雾的口袋，缓缓点个头，算是肯定了他的看法。
　　“处理和分析雾团成分需要多久？”他问。
　　如果时间太长，那他就等不起，他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别的办法从这里出去。
　　A说：“先回去再说。”
　　了解自己的人永远都是自己，所以他两个人非常默契的没有再说什么，一前一后回到穿梭机降落的地方。
　　银色飞船横亘在粗壮树木中间，撞击出坑洼的金属表面在幽暗空间里反射着微弱的光。
　　A打开舱门，背着温时进了机舱，岱余宴跟着他也走进去。
　　“大部分穿梭和飞行功能已经瘫痪，好在电源供应正常，舱内的仪器都完好无损。”A说着打开铅门，走到一个类似于X射线检查仪的机器前，将布袋整个丢进去，按下机器上的绿色按钮，机器发出吱嘎吱嘎的扫描音。
　　几分钟后，机器上出现两行白色起始字母和一串分析数据。
　　岱余宴若有所思的叩着屏幕。
　　病毒类型：未知。
　　病毒组成：空间向、18.02分子量、闪点无意义
　　导向：作用中枢神经系统
　　qualitative：Virtual and real conversion.
　　是一种虚拟和现实转换类型的程序。
　　“看来，这东西内核和系统本身很兼容，应该不会对系统造成什么危害。”
　　A将分析出来的数据扫了一遍，得出这个结论。
　　岱余宴凉凉地看他一眼。
　　“别用这种眼神看人。”A笑了下，“对自己还有这么大的敌意不太应该，你现在的眼神，我都怀疑你下一秒直接给我一拳头。”
　　“不会对系统造成危害，你打算怎么做？”岱余宴收回目光，语气平淡的问他。
　　A前倾身体，伸手从机器中把布袋捞出来。
　　“Win是系统程序核，本身和你在地上捡起来的芯片一样，是个布满着线路的电子晶体。进入SIDI后，在初始程序化影响下，他的形态也发生了改变，拥有了人类的身体，我最近在它的晶片植入很多学习思维，它已经相当智能，可以将听到的看到的进行自主学习。刚才我突然想到，既然这个雾团可以和系统程序兼容，如果把它喂给Win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在系统内随时打开随身空间呢？”
　　这是个相当大胆的猜想。
　　岱余宴面色一凛，他看向A肩上的小温时，脸色非常难看。
　　“你把他当做什么？”他质问A。
　　A摸摸温时的头发，“系统程序核本就是系统的一部分，系统离开它是无法独立存在的，所以侵入的病毒也好、自然衍生的兼容程序也好，都要喂给它。如果把系统比做人体，Win就是人体免疫系统，负责识别和排除抗原异物，防御病毒清除损伤和死亡的细胞。”
　　岱余宴拧眉。
　　“你只是把他当做系统工具？”
　　A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然呢？不是我把它当做系统工具，它本就是系统工具。”
　　他看着岱余宴那张情绪激烈的脸和泛红的眼睛，无法理解。
　　“你为什么这副表情？就算它现在拥有了人的形态，也改变不了它是系统程序核的事实。”
　　四目对峙，被人看穿心思，岱余宴很不爽，但他并没有发作。
　　“那你开始吧。”岱余宴抬了下手，示意A随意。
　　本以为他可能会进行阻止的A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下，他没没想到岱余宴居然表现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我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些其他有用的东西。”岱余宴转身走出机舱，从舱门处跳了下去。
　　A盯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陷入沉思。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岱余宴消失在幽暗中，机舱里安静片刻，A忽然弯起唇角抬手扯下脸皮，就和扯烂纤维一样，布袋里的那团黑雾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浮在他身边忽上忽下飘了会儿，缓缓沉入他的身体里。
　　“终于走到这里，他会怎么选择？”
　　“我收集愿力编织出虚拟之境，就是要让他重新选择。既然他重返系统，就要让一切回到正轨，我要让他们明白，创造元宇宙对抗我是错的，离开系统也是错的。”
　　*
　　碧空似染，风过林梢。
　　岱余宴离开穿梭机后，重新回到虫洞之下。
　　从下面抬头往上看，虫洞仿佛把天空撕开一个巨大豁口，光点流转，和运行起来的星空那样好看。
　　周围很安静，没有任何鸟叫和虫鸣，一潭死寂。
　　他捏着芯片倚在光秃秃的树干上，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系统中正在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看到高祁他们被困在黑暗的通道中，从墙壁里长出无数藤条将人一个个像果子般卷起。
　　他看到乔年和王洋失去意识，昏迷在园中，旁边的山茶树上开着白色的花。
　　他在努力寻找，想找到温时所在之地，神思所过之地周围一片漆黑，雾茫茫的，他越是想睁眼看清楚，周围就越黑暗。
　　“哥。”
　　耳畔忽然响起温时的声音，岱余宴猛地睁开眼。
　　周围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岱余宴恍惚愣住。
　　他这是出现幻听了？
　　“哥，你低头看手。”
　　岱余宴下意识垂目，目光落在左手无名指一圈细细的红色丝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