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惊鸿9
而那何人敖被戳中痛脚,一言不发,飞起一掌,拍往薄约胸口。薄约早有防备,闪身避开他掌风,持着剑鞘又与他斗在一处。
何人敖自忖硬拼斗不过薄约,而他带着江游世一个累赘也难以走脱,只盼着拿江游世作盾,叫薄约施展不了,他便能够趁机得手。
可惜他算盘打得好,薄约却完全不在意自己徒弟,一招一式尽向着他抓着江游世、不便动作的左半边身子攻去。剑鞘握在薄约手里,十分的威力都被发挥出来,似刀又似剑;既含素棘剑法的狡黠变通,又隐有种刀法威势。一旦被绕进剑鞘网中,何人敖便手忙脚乱,无论如何甩脱不开。
他打得极其憋屈,无暇顾及手里的江游世,钳制的力量也松开不少。薄约见机一鞘迎面劈来,将他逼退两步,嘴里轻声叫道:“游儿。”
江游世被他两人扯来扯去,还正迷糊着,听觉这呼唤,登时福至心灵。拼尽气力伸出一手,扯下何人敖背上长剑,朝薄约掷了过去。
薄 约得了隙月剑,再没哪样东西拦得住他!见他手腕一抖,隙月剑光华四射,展开铺天剑网,剑剑莫测,在暗夜的林中,就同繁星银河一样。剑锋到处,许多细小的血 珠飞溅出来,乃是何人敖肌肤被剑气划伤。两人愈打愈快,风声剑鸣之中,还有一连串“叮叮铮铮”的响声,是剑穗上两颗红玉碰在一起,煞是动听。眨眼间,两人 已过了百招,薄约笑道:“何舵主,当世能接我百招的人,大约两只手能数得过来。”何人敖头上大汗淋漓,左支右绌,薄约又道:“两只手数不过来,再加两只 脚,也能数清了。本以为舵主不过是草莽中的好汉,原来真有些本事。”何人敖将牙关紧紧咬着,不答他话。薄约手里剑光暴起,连环两剑,向他的左肩飞刺,说 道:“何舵主,我恭维你呢,可不要不答话呀!”
只听何人敖惨叫一声,肩头霎时被长剑洞穿,剧痛之下顿时昏迷,终把江游世放开了。江游世出了满头的冷汗,纵然清醒了些许,却耗尽气力瘫坐在地上,慌忙问道:“师父,黄湘怎样了?”
薄约把江游世拉起来,摸到一手滑腻腻的血。方才江游世拿手抓着隙月剑的锋刃,手掌全割伤了。或许斗得太久,他自个儿手指亦有些微颤。江游世与他握了一下,着急道:“师父,你呢,你受伤了么?”
薄约从怀里慢慢摸出来一粒药,纳入口中,才道:“没去看他,我更不会有事。”
他将长剑在何人敖衣上拭净,收剑还鞘,后者似是痛昏过去了,一动不动地任他施为。薄约又道:“我瞧你愣乎乎的,还当你是头脑也给吓傻了。”
江游世惊魂未定,兀自分心担忧他的义兄,胡乱点着头。薄约看不下去,温声道:“你那黄兄伤得不重,总归死不了罢。肩上还疼么?”
江游世急道:“中了那样一掌,会没事吗?”过了一会,他才想起来薄约还问他话,又说:“不疼,不过痒得厉害。”
薄约皱眉道:“他手爪炼进了毒,身上应当带了解药才对。”说着俯身去何人敖怀里摸索。
何人敖在地上躺了半天,就等着这一刻!他如蛇暴起,未伤的一手直刺薄约咽喉。江游世拼着性命飞扑过去,眼看却够不着了,一声惊叫哽在喉中。
他们两人距离极近,不过毫厘而已,已经避无可避。电光石火间,薄约脚下一点,身子直飞起二丈有余,何人敖全力的一击,竟然连他衣角也没能碰到。
之前薄约与何人敖打斗,江游世一直昏昏沉沉,看不真切,现下他见到薄约身在在空中,旋身握剑之时,衣角袍裾随他动作徐徐地散开,真似天神下凡一样,不禁看得呆了。薄约双手反握着剑柄,只将鞘尖朝着何人敖,连根没进了他的胸膛。何人敖登时鲜血狂喷,再无生理。
薄 约将剑仍旧扔还给江游世,从何人敖尸身摸出一个瓷瓶。他放在鼻下闻过,倒出一颗枣核大的药丸,捏成两半,一半喂江游世吞下,一半捻成齑粉与他洒在肩膀。江 游世立时感觉肩上更痒数倍,呻吟出声。薄约又训道:“再痒也千万不许抓。”待江游世乖乖应了是,他便蹲下身子,将江游世负在背上,朝山下慢慢地走。
江游世伏在师父肩头,觉得他身上冷得不像常人,贴着却清清凉凉,甚是舒服,不知不觉就将脑袋靠上他肩头。薄约怕他犯困,回头轻声道:“也别睡着了,你要问些什么?”
江 游世勉力地睁开眼睛,正巧对上薄约视线。幽暗的夜光里看不真切,但江游世思绪芜乱,总想他那视线、底下两片薄唇,都暗藏了种深远的恨意。他见过薄约生气、 见过薄约开心,唯独没见过薄约这样冷漠又这样恨一个人。江游世半梦半醒,闻着他身上残血的腥味,却又贪恋师父背上的安适,什么也不愿问。
薄约没听见他应声,有点急了,扬声道:“游儿?”
江游世猛地清醒了,连忙应道:“在呢。”
薄约声音又低回去,道:“你若再睡过去,师父要罚你了。”
“罚什么?”江游世问。
“罚你练剑,”薄约这话说出来,自己先笑了,又道,“就是没睡过去,剑也要练的。”
他一笑,江游世也跟着宽慰地笑起来。即便他说的话没几分威慑,江游世还是强打精神,撑着不闭上眼睛。师父罚他做什么,和他自己主动要去做什么,终究不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