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清极不知寒(十九)
“我要去,我起得来的。”
“好。那你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来唤你。”
温予冲他点点头:“那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这个词,霍无羁并不陌生,是祝你睡个好觉的意思。之前,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阿予都会对他说。
同时,他也发现,除了他们,其他人都不说这个词,更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
温予关上.门后,霍无羁顿下脚步,转过身,脊背抵着走廊上的朱红圆柱,狭长一双星眸眨也不眨的盯着温予的房间。
他沉下心来,静静听着房间里隐隐传出窸窣的声响。
直到她房间被昏黄的烛光填满,霍无羁才抬步往书房走去。
温予用火折子将房间内的烛台一一点亮,迫不及待从袖口里把没看完的书信拿了出来。
-
霍无羁回到书房后,坐在温予刚才坐的位置,垂眸轻瞥,一眼看到了上面写着‘温予亲启,无羁勿动’的那个信封。
刚才,她仓皇离开,忘记把信封一起拿走。
这一刻,他心如擂鼓。
耳边回响起阿予之前的嘱咐,手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鬼使神差的,他从桌上拿起了信封。
并且,内心暗暗祈祷,祈祷里面会有一字半句的信息。
他屏住呼吸,修.长的手指撑开信封,里面是空的。
什么都没有。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心里还是隐隐感到一抹失落。
他无声叹了口气,垂下脑袋,许久都没再有动作。
好半晌,霍无羁再抬起头时,那个空空如也的信封已经被他攥的皱巴巴的,任他如何也展不舒。
他把书信重新放回锦盒,把画卷重新放回花瓶。
一切都收拾妥当,霍无羁又站起身,从一旁书架上寻了一本厚书,将皱巴巴的信封夹了进去。
随后,他又收拾了书箧(qie),把明日去太学要用的东西全都准备齐全后,吹熄书房的灯,大步离开了。
路过温予房间时,他脚步微滞。
她还没有睡,房间里的灯还亮着。霍无羁慢悠悠从她门前走过,没去打扰。
回到房间,霍无羁简单洗漱后,和衣而卧。
许是两天一.夜都没有阖眼的缘故,不消片刻,便有平稳的呼吸声传出。
但他睡得却并不安稳,一个接一个的梦境,使得他的眉心紧紧蹙着,就像那道空信封,迟迟得不到舒展。
也许是因为这两日频繁想起先帝的缘故,他梦到了前几次生辰时,老师带他去太庙拜祭先皇时,总会让他格外给安平公主和詹驸马上柱香。
那时,他也只是照做,从没有多问过一句。
安平公主和先帝一母同胞,即使老师不说,他也是会这么做的。
先帝赐他天子姓,如此殊荣,世间唯二。
这么多年,无论是他生辰,还是逢年过节,他都会去太庙给祭拜,也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闭上眼睛,立在太庙里的那几个牌位始终萦绕在他脑海,迟迟挥散不去。
第59章 清极不知寒(十九)
北风渐息, 天光熹微。
卯时正刻,街道上已有了零星的匆忙赶路的行人。
随着更夫饶有规律的梆子声传来,霍无羁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他坐起身, 忆起昨晚凌乱的梦境, 抬手捏了捏眉心,稍缓了一口气后,漆眸清明。
他洗漱完,换上学子服, 又去厨房简单煮了两碗热粥。
忙活完这些, 光线总算是比刚才亮了些。
旋即,他提着食盒去叫温予起床。途中,他又绕到后院马厩, 套好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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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温暖,炭盆将息。
温予斜躺在软塌上,纤细脖颈下的云枕被泪水打湿了好一片, 鬓边几缕秀发黏腻打在脸颊上, 衾被垂落在地,只一角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又一次梦见了霍无羁。
二十四岁的那个。
这一次的梦境中,她倒是没有被铁锁缚着,却像个透明人一样,任何人都看不到她, 也听不到她说话。
她眼睁睁看着林琅折辱他,眼睁睁看着刽子手举起长刀,却无可奈何。
林琅挥刀斩向他腘窝时, 温予冲了过去, 本想挡在霍无羁面前,可林琅竟能从她身体穿过, 随即,她听到利刃割破血肉的声音,汩汩鲜血涌出,染红了大片的白雪。
刽子手里的大刀落下时,她也冲上去了。
却依旧无济于事。
大刀落下的瞬间,温予脸色苍白,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着被子的一角,脑门上也生出了一层细汗,一声声细碎的呢喃从唇.瓣涌出。
“不,不要,不要杀他。”
“不要。”
正此时,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将她从噩梦中拽了出来。
温予猛地睁开眼睛,仓皇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霍无羁的耳力自小就好,他站在房间门口,将她那几声细碎的呢喃尽数收进耳中。
敲门声戛然而止,才舒展开来的眉心又一次拧紧,眉目满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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