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131
“云对雨,雪对风。花对树,鸟对虫。山清对水秀,柳绿对桃红。”
再听下去,连她都会背了。
再往前,是一家麻油店,胡麻的香气铺天盖地,一直走出好几里还能闻见。
最前面是个收荏的小作坊,荏这种植物,种子可以榨油,老茎可以入药,叶子可以提取芳香油,本地野田里都生得泛滥,除了自家往面食或者菜里加,提提味,基本都卖出去到东边和南边了,因为市场上价不错,所以收荏的麻袋堆得比院墙还高,直等着开春南下,卖个好价钱。
土路两边的丛丛树枝消失得越来越快,黄土冒起,一直走到石头路上,听见车轮碾压碎石子的咯吱声,就算进了正城了,各种鳞次栉比的小店铺开始出现。
车停在街边,主家就去卖炭了,绿腰自己下来,步行到骆驼坊一带,进入羊肠般曲折的小巷,在巷口久站半刻,深吸几口气,然后进去,到最里边的客栈,呆半个时辰,然后出来。
出来后,照例要静站半到一刻钟,方搭过路的牛车或者马车回去。
这天回到家中,掀了帘,却见屋里的炕桌上,已经摆上一架琴。
刚开始的时候,严霁楼就要给她买琴,她说不用,学的地方有,再加上琴师性子古怪,不喜欢徒弟擅作主张,所以拒绝了。
“买给我自己。”严霁楼如此道。
“君子四艺琴棋书画,我还不会弹琴呢。”
他眸子里面闪着期待的光,身体微微前倾,手背在身后,指尖轻轻绞着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流露出某种探究的意味,“等嫂嫂学会了教给我。”
现在等他叫她嫂嫂,一般都是有求于她的时候,而且多半是在床笫间,现在姿态放得这样软,绿腰自然无话可说,只是神情透着疲惫,推说自己现在只是初学者,尚未入门,等娴熟了以后才敢为人师。
到了夜间,照样早早歇在床上。
严霁楼小心翼翼靠过去,手刚碰到她被角,就被她推开来。
大约是察觉他有一瞬间的僵硬,绿腰的语气缓和下来,把脸颊放进他手心,像猫那样轻轻蹭了蹭,“早点睡吧,小叔叔,你快要会试了,休息好要紧。”
“好。”
两人各自都闭上眼睛。
第二日,严霁楼再去见周礼,处理完关于那家票号的事,顺口多问一句,“城里哪里有女先生教古琴的。”
周礼说:“咱们这个地方,会歌舞的有,但是古琴这种曲高和寡的东西,恐怕很少,只有那些被罚没的罪宦家眷,还有以色侍人的乐伎,能沾得到边,要不你去长歌坊问问吧。”
又问:“嫂子怎么能想起学这个的?”
严霁楼不再多问,他打算亲自走一趟。
来到长歌坊,果然是楼阁交错,飞瓦云集,作为当地最大的闹市,这里即使入夜,也保持着相当的繁华。
严霁楼托了个知道这地方底细的篾片相公,问起有没有姑娘会弹琴,这人还真的说出来几个,但是问她们最近是否新收了弟子,事情忽然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据我所知,没有,”那人露出怪异的表情,说:“哪有良家妇女来这种地方,还跟着这些人学的,好好的娘们儿,都要叫带坏了。”
他口中的这些人,当然都是被认为很不正经的乐伎官奴一类了。
“男的呢?有男的教人古琴吗?”
“怎么,小爷你要学?”此人露出一点很玩味的神情。
严霁楼想,自己也是慌不择路了,嫂嫂分明告诉他是跟女先生学的。
“有真本事的男的都给大户人家上门教,谁来这儿供人消遣呀……”
严霁楼想,或许是自己多心,说不定在其他私塾也未可知,某些人家的太太小姐,倘若门第没落了,也是会收徒挣束脩来维持生计的,寡嫂的情况可能就是如此。
然而这一夜终究没有睡。
到了翌日清晨,听闻她下地的动静,衣服窸窣,火炉冒烟,水煮开,大门被虚掩住,马车来了,在那老马隔着院墙打了几个响鼻后,车轮的辘辘声逐渐走远。
他立即起来换好衣裳,乔装一番,后面跟上。
因为是运炭的马车,所以一路上都遗留有不少炭渣,草蛇灰线,慷慨地一直铺向目的地。
进了城,经过中间的坊市,路还算熟悉,可是过了前街就开始不一样了,这并不是去往长歌坊的方向。
她为什么说她在长歌坊呢?
马车停在当街,他眼见着寡嫂穿一身黑,从车上下来,进了一个住户繁多背景复杂的民居,这地方叫骆驼坊,很多异地做生意的人在此住店停留,巷子幽深,曲曲折折,严霁楼一路上不远不近地跟着,才算没有跟丢。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巷子最深处的一家客栈。
这并不是上好的落脚处,门口酒幌磨旧不堪,磨盘看样子已经坏掉,门口的立柱也被风吹日晒得像是摇摇欲坠,上楼的阶梯做在砖楼两侧,看上去陈旧衰败,实在不像是个学琴的风雅之地,唯一的好处就是足够隐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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