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109
严霁楼在那里看香料,忽然从柜台底下钻出一个小孩子,三四岁的样子,那娃娃长得玉雪可爱,大眼睛,小鼻子,头顶用红线抓着双髻,左手揪着自己已经脏到不行的团花罩衫的衣摆,右手一只小手指放在嘴里,不停咂啮,黑白分明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严霁楼。
这些人出门,一路上走南闯北,竟然还拖家带口,这么小的孩子,难道不应该呆在暖房里吃喝玩乐吗?现在西北的天气已经这么冷了,真不知道一个小童如何挺得过来。看他一直盯着自己,虎头虎脑的模样,眼神又可怜巴巴,严霁楼忍不住蹲下逗他。
问他“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家从哪里来”之类的琐碎问题。
这孩子却不回答,一味地盯着他的脸,严霁楼还以为他是南人,听不懂北方的官话,所以换了他之前在南边学的一两句俏皮话逗他。
小孩还不说话,却很快笑了一下,涎水掉在花花绿绿的口水布上,还慷慨从嘴里抽出自己的小食指,要往严霁楼嘴里填,意思是分享给他吃。
严霁楼当然拒绝了,不过看这小娃儿身上脏得不行,又睡在柜台底下塞了被褥的简陋木筐里,忍不住起了怜悯。
正好旁边扛着草扎垛子卖糖葫芦的老汉经过,严霁楼跑过去,买了一支糖葫芦递给小孩。
小孩高兴地舔了两口,被严霁楼这么盯着看,便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严霁楼见状,转身离开,后面小孩忽然哭起来,人群一阵骚动,好像是谁的钱袋子被偷了,大家都去抓贼,喧嚷之中,那小孩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恍惚中,忽然反应过来,严霁楼回头一看,刚才的小孩呢?
越过密密麻麻的头顶,空中只有一根红色的糖葫芦在剧烈地摇晃。
不好,严霁楼想起来,这几年人贩子特别多,已经发生好几起小孩被拐卖的先例了。
他赶快转身追上,前方的不知道卖什么的摊子在叫价,人群大幅度地朝这边涌来,他艰难穿越人潮,逆流而上。
终于挤过去,那人却已经抱着小孩朝远处跑了,直直插入一条暗巷。
严霁楼快速追上去,一直追到巷子尽头,适时不远处传来鼓声,严霁楼高声喊道:“前面就是官府,你是想自投罗网吗?”
那人一听这话急了,撇下小孩就跳墙跑了。
小孩哇哇大哭。
严霁楼跑上去,将地上的小娃抱起来,帮他拍掉身上的土,裹在怀里安慰。
此时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夜幕降临,四周一片阒静,头顶猫头鹰和不知名怪鸟一直在叫。
方才他说前面有官衙,不过是诈那人而已,附近其实是马场,那鼓声便是用来训练马脱敏的,马是一种虽然矫健强大,却性格胆小敏感的动物,极其容易受惊和失控,如果真的要用来投入生产活动,靠进人群,或者用来当赛马和战马,必须都要进行一定的脱敏训练。
他小的时候,爹是牲口贩子,每年有一段时间都去外地贩良马,也经常帮别人训练马,他自己耳濡目染,自然有所了解。
那鼓声,正像衙门升堂用的登闻鼓,恐怕也是这个,吓退了拐子。
严霁楼把目光从远处的暗巷收回。
怀里的娃儿一直在哭,严霁楼以为他受了惊,只听见那小孩吧唧着小嘴,一直含糊不清地念叨,严霁楼把耳朵凑过去,细细听了好几遍,才知道他说的是“糖葫芦”。
原来刚才追逐奔跑的过程中,他手里的糖葫芦掉在了地上,找不见了。
严霁楼不禁失笑。
小孩子除了吃,果然什么也不懂。
不过这样也好,真叫他知道今夜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是多么凶险的一件事,恐怕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的。
于是严霁楼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手绢,帮他擤干净鼻子,又抱着他,去小摊上重新买了一支糖葫芦,而且是更大的。
这下,这哭得像花狸猫的小娃娃,才终于眉开眼笑。
“爹爹。”
这个称呼把严霁楼吓坏了,他才十七岁啊,虽然村里人也有十六七当爹的,但是他读书这么多年,同窗之中都是以立业为主,真成家了也不会有娃的,贸然听到这么一声称呼,真是令他魂惊魄惕。
于是严霁楼蹙起眉,正色道:“我再给你买一个小耍货,你不许这样叫我了。”
小孩听见要买东西,眼柱子滴溜溜地盯着他。
严霁楼抱着这小娃,到一个卖杂货的路边摊,买了一只拨浪鼓,用牛皮做的,上面有小老虎的彩绘,色彩艳丽,栩栩如生,是那一堆玩具中最贵的。
“咱们现在回去,带你去找你真正的爹。”
小孩儿笑嘻嘻的,被手里的拨浪鼓勾走了注意力,连糖葫芦也没兴趣了,严霁楼见状摇摇头,真是见异思迁的小动物啊。
没想到人还没回去,走到半路,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看着这群面色愤怒又惊惶的人,严霁楼才知道,他们是把自己当成了拐走小孩的人贩子。
被人拉着袖子理论,严霁楼哭笑不得,哪个人贩子会给小孩买糖葫芦和拨浪鼓?
人家听了却反问他,“不是你的娃你为啥要买,哪个人会给不认识的小孩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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