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阿柔最挂念你,这几日工作活动什么的都推一推,尽量陪在边上吧,你父亲……应该三日后赶来。”
南云知呆若木鸡僵在原地,陈绎心担忧地拍她一下,她才像有知觉,很慢很慢抬起头。
这张艳丽的脸庞上挂满眼泪,刚擦掉,又不断掉落。
陈绎心乍然像被一只手攥紧,对方的泪水淹没了她,令她的心同时化在其中。
她搂过女人摁进自己怀中。
南云知终于崩溃,哭声如闷雷,响彻在医院纯白无暇的走廊间,宛若一曲悲歌。
叶梓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自持着,背身瞧瞧擦掉。
接下来,南云知申请了家属陪同,在病床旁支小床睡。
陈绎心晚上不能留在这,于是便负责每日送饭,陪南云知和明柔说话,看护士过来检查,到点再回情月上班。
一连几夜,她们都熬着没有睡过好觉。
有时候南云知半夜惊醒,就去走廊打电话给陈绎心,听她唱歌,打鼓,和姜浣她们说话,能稍稍缓解一些心情。
第四日中午,南玮回来了,显然是匆忙赶来,胡子没刮,衣服没换,刚进门就被医生拉去告知情况。
等他再返回,眉宇之间早已凝结出冰霜,同叶梓一样,瞬间苍老不少。
南云知不在,病房里只有陈绎心。
她坐在南云知的小床上,代替南云知握着明柔的手。
“你……”南玮出声,还没说什么,南云知的声音登时响起:“你怎么在这?”
她语气冷得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对面是陌生人:“你出去母亲不想见你,我也不想见你。”
南玮竟没有发火,反倒喊了声“芝芝”。
这句小名点燃了女人隐埋的恨意。
她发疯般冲进去,把男人撞得踉跄几步。
“你出去!!出去!就是因为你,肮脏!龌蹉!”南云知边流泪边指着他:“我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我为我身上流着你这肮脏的血感到羞耻!悲哀!”
“母亲和叶梓阿姨明明就差一步可以远走高飞,是你,你在酒里下药骗她喝下,她有心脏病还让她怀孕,流产,南玮,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早点死!”
南玮眼中闪过震惊,身子微微躬起。
他不再年轻,背有些驼,腿脚不似从前灵活,脸上也长了好些老人斑,即将丧妻的事实打压着,令他发不出脾气。
如果是三十岁的南玮,大概会毫不犹豫地上前扇南云知一巴掌,大骂她不孝,不懂礼节。
可六十岁的南玮,面对亲生女儿的质问和指责,只能无力而痛苦地承受。
电话里能说的狠话,现实见面又不再忍心。
他的妻子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他的女儿不认他。
南家百年荣光,到他这代仍然辉煌。
——可这一刻,南玮觉得自己很失败。
为夫做不到关爱妻子,为父做不到教导子女,他的一生活在觥筹交错中算计,以利换利。
陈绎心抱住南云知,护着她去门外,轻声安抚,病房内一时间陷入死寂。
窗外日光明朗,机器滴滴响动,维持着明柔终归会流逝的生命。
第34章
◎“我希望你永远不明白”◎
连续熬了七日,南云知也好,陈绎心也好,包括叶梓与南玮,皆熬到爆瘦。
特别是南云知,原本合身的衣服都略显宽松,空荡荡挂在身上,像一具骨架。
陈绎心每天变着花样做饭送到医院,饭吃下去,女人却依旧日渐憔悴。
叶梓又心疼又担心,买了营养剂流水般喂到南云知嘴边,可还是无济于事。
明柔垮了,南云知也跟着垮了。
南玮公司医院两边跑,时不时会在门口跟陈绎心碰面,刚开始,他对她比较冷漠,见到当没见到。
一来一回多次,也不知是不是被陈绎心打动,他偶尔会帮忙提食盒,再到后面,也会简单聊几句,问问她有没有吃饭,或者工作忙不忙。
陈绎心的回答很简单,无非是吃了,不忙,忙的时候会和南云知说,等等之类的,两人都不擅言辞,聊得简洁短暂。
但好歹关系缓和了些。
差不多到月底,某一日大太阳的清晨,明柔意外醒了。
南云知把人请出去,独自和她待一块儿。
床上的女人说话起身吃力,连眨眼都是慢腾腾的,南云知憋着眼泪,将手递给她:“母亲躺着就好。”
“芝芝……”明柔大概知道自己时日所剩不多,嘴角噙了笑:“你怎么瘦了?我的女儿,你刚生下来时白白胖胖,妈妈只希望你日后健康平安。”
话锋一转,她又说:“老宅院子的花开了吗?妈妈想去看看。”
南云知的眼泪摇摇欲坠,被狠力抹掉:“好,一会就回去。”
明柔闭上眼睛,很轻地点点头。
征求医生同意后,下午便办好了出院手续,南纬亲自开车,把陈绎心和叶梓一齐捎上,往南家老宅赶。
今日阳光甚好,照在院子里,一片郁郁葱葱。
但没有花。
现在是冬季,离春天还有好远好远。
明柔坐在轮椅上观赏被风吹动的花骨朵儿。
那些花轻轻摇晃,像一个个可爱的面庞。
她眯起眼,回顾起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