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3
他说不会没有钱,女儿唯一的爱好就是打鼓,所以一定要让她在舞台上绽放光芒。
于是陈绎心重新拾起鼓槌,拿下金奖,拿下市第一、省第一,以特长生身份考进南城最好的初中。
她对父母离婚并没什么想法,因为他们依旧很爱她。
可这样的宁和在初三的某一天戛然而止,那天晚自习,外面下起雷暴雨,有人打电话给班主任,班主任又来找陈绎心,在众多怜悯的目光中,陈绎心被通知:父亲死了。
死在工位上,心脏骤停,抢救无效。
公司出于人道主义赔了不少钱,但陈绎心宁愿不要这钱,那个陪她长大,永远支持她鼓励她的老头就这样离去。
很长一段时间里,陈绎心都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才导致父亲累死在工作之中。
她又想要放弃,却发现已经割舍不掉陪伴十年,像伙伴一样的架子鼓。
父亲的葬礼上,陈绎心哭得撕心裂肺,流光了这辈子以来的所有眼泪。
擦干泪水后,她重新回到校园,继续中考,然后上了所普通艺高。
高三下学期,母亲再婚,巧的是男方也姓陈,条件虽然一般,却不介意带着她。
婚后第二年,陈绎心高中毕业,弟弟陈安心出生,也正是弟弟的出生,她与母亲一家彻底生分。
毕业后,陈绎心跟乐队去了情月打工,在附近租房子,偶尔去学校,只不过,她再也不是那个曾经大哭的女孩。
父亲的离世令陈绎心一夜长大。
她觉得没有比亲人不在更痛苦的事情了。
所以陈绎心永远情绪稳定,永远波澜不惊,因为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体验过人生中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故事讲述到这,天空繁星点点,漆黑的夜空与海面相连,远处有灯塔闪烁。
一架飞机穿梭云层,引擎声盖过了浪花声,她们相顾无言,岸边静悄悄的,蟋蟀在石头缝中鸣叫。
须臾,陈绎心伸手拍干净南云知腿上的细沙,帮她穿好鞋子,语气一如既往平和:“该回去了。”
南云知的手机亮起无数次,她调成静音,一个都不接。
“你家人应该在来的路上,为避嫌,我不出去碰头了。”陈绎心在黑暗中牵动唇角,但不大明显。
南云知心头深深一磕,有点后悔今天起这个话头。
因为陈绎心太淡然,淡然得决绝。
她不该如此这般,却只能如此,这般。
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南云知微微张唇,安慰的话哽在喉头,吃了一嘴的咸涩。
夜深人静,车从马路对岸照来几束光,她和她的面色一样苍白。
沈旗站在高位之处,声音被风切割得零碎:“大小姐,老爷让我将您带回去,您快跟我回家吧。”
陈绎心将身子缩到石头后方,说:“去吧。”
于是南云知起身。
陈绎心在她走后又坐了许久,微信群里,姜浣拍拍她,问她去了哪里。
陈绎心拿起手机回复:“在城北,现在回来。”
周懿:“你下次玩消失能不能说一声?”
陈绎心:“对不起,工资我不要,你们分吧。”
她这么说,其余三人都沉默了,沈梦涵立即打圆场:“我们只是担心你,你带着南大小姐跑走真的很……胆大。”
陈绎心说:“你们没事吧?”
姜浣:“我们没事啊,南家怎么可能这么小气为难我们,她回去了吗?”
陈绎心:“回去了。”
姜浣:“那就好,你快打车来吧,咱们分/赃!”
周懿:“能说的合法点吗?”
又恢复了热闹,陈绎心一个小时后回到情月,三人正兴致勃勃地商讨怎么花钱。
“绎心,钱记得查收。”
陈绎心一看,一万五一分不少,她愧疚,收了之后转回五千:“下午没在,不要这么多。”
姜浣自然不肯,又退回去:“多出来我们也不好分。”
陈绎心干脆给她们一人发两千,推来推去,最后都知道她脾气,只能收下。
晚上还有驻唱工作,四人喊外卖在后台吃。
吃一半,周懿忽然问陈绎心:“你是不是喜欢上南家那个大小姐啦?”
陈绎心看见姜浣和沈梦涵左右各捅了她一下。
周懿当无事发生:“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劝你趁早放弃,你们不适合。”
姜浣不服气:“怎么不适合?我们绎心难道很差吗?”
“不是她差不差的问题。”周懿说:“是身份云泥之别的问题,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你爱我,我爱你,于是就在一起前程似锦吗?”
姜浣不说话了,窥窃陈绎心的脸色。
陈绎心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夹着菜边吃边说:“不喜欢,只是看她可怜,带她玩玩。”
南大小姐可怜?周懿忍不住:“你管好自己吧。”
陈绎心一笑:“会的。”
空气默下来,一切沉寂。
晚上演出的时候,陈绎心的鼓点卯足了劲,迸溅的激烈好似在发泄什么。
回到家后知后觉的手臂酸痛,她贴好膏药躺平,胸口像埋进一座火山,熔浆在里面流淌,不知何时会爆炸。
南云知至此再没消息,南城迎来春季,依旧有些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