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63
我几乎是瞬间就激动起来,捧着他的脸就咬了上去。
许久之后,我才终于从他丝毫不容抵抗的掠夺中气喘吁吁地逃开,整个人像是跑了场马拉松似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缓了好久才平息下来。
奚容却还不肯就此放过我,拉着我问:“什么时候买的?”
他仍摩挲着我手上套着的戒指,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我感到奇怪,明明他自己也有,干嘛非要摸我的。
他自然是问我这对戒是什么时候买的。
他大概也没想到,我过世了这么久了,家里居然还能突然凭空出现他从来没找到过的东西。
我上辈子可能是属土拨鼠的,挖地洞藏东西相当有一手。
嘿嘿,他不知道的可多着呢。
我有点得意地想,这不,那厨房食品柜里那压箱底的三百多块的私房钱,我都死一年多了,他估计也没发现过吧,竟然还是最近才被我翻出来用掉的。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如实交代。
我说:“一周年纪念日的时候,本来想跟你求婚,没想到那时正好查出来……”
关于我后来生病离世的那段时日仍是我心中最不堪揭露的伤疤。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忍将最后那几个字继续说下去,但我显然从他的神情知道他已经从我的话里明白了一切。
他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怔愣表情,很轻地笑了声,声音里满是苦涩:“……原来是这样。”
如今想来,当时我们真真是……只差了最后一步。
奚容会同我求婚,我真的是万万没料到,他也许是突发奇想,也许是热恋的人脑子都不清楚,也许是别的什么,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在那样的情况下,我都不能,也不敢答应他。
我收回了原本早已准备好的戒指,掐死了自己所有多余的情感,逼迫自己,坚定而艰难地摇了摇头。
我依旧记得,那时,他也是如此刻这样,神情短暂地怔愣了片刻,就像几个小时之前的我那样,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奚容单膝跪地冲我求婚,而我竟然会选择拒绝。
我们过了一段异常难捱的时日。
我没法同奚容解释拒绝的原因,我不再粘他,甚至开始时时刻刻躲着他,频繁地往返陌生的医院,胆战心惊地不敢向他透露行踪。
我们感情简直跌到了冰点。
我后来又去复查了好几次,做完穿刺活检又疼又难受得想吐,也瞒着不敢告诉他,一个人拿着检测报告在医院的长廊上呆呆地坐了一天。
万念俱灰的日子里,我无数次暗暗祈祷奇迹的发生,误诊这种好事我都想都不敢想,哪怕是早期也行。
可惜上天并未听取我的乞求,奇迹也没有降临在我的身上。
我的情况恶化得很快,治疗效果也不好,这么大的事到底是瞒不住的,后来奚容还是知道了,只是那已经是几个月后,我可能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就像我妈从发现、确诊到离世,不过半年多的时间,进程快到甚至令人有种天崩地裂的突然感。
我一直躲着他,是我实在害怕。
奚容就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他依旧看遍了无数生离死别,甚至于他亲手送走了我重病不治的母亲,并其实在很多年以后依旧为此愧疚,尽管他从未明确地跟我提起他的想法……
我真的不敢想,他在知晓我也生病了后会怎样,要他亲眼看着我的生命日渐凋零,挣扎苦痛却无能为力……如果有一天他还要眼睁睁目睹我离世……
可世事造化弄人,最后一切还是无可避免地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因为没有任何靶向药物,连放化疗效果都微乎其微,到了后面治疗也不过是种心理安慰。
在生命最后的时日里,我不愿再住在病房,而是主动选择回了家,听天由命。
我至少不愿意死在冷冰冰的医院。
因为身体太过虚弱,清醒的时间已经很少,大部分时间除了痛苦以外我已经不记得许多,印象里,只有奚容坐在我床边,逆着阳光的影子。
他总是那样静静地坐在我床边。
或许是奚容也知道我快不久于人世了,他陪在我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多,几乎整日整夜不再合眼,寸步不离,有时我失去意识,到了不知多久之后才勉强醒来,看到的还是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好像被冰封了一样。
有一天,我难得精神不错,身上也不怎么痛了,他忽然朝着我道:“阮梨,你别走,你别走了好不好?我求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眼镜后面满是血丝的眼睛里的哀伤几乎要完全溢出来。
我睁大眼凝望着他,只是想把他的样子在印象里深深地铭刻下来。
我死死地控制着自己抽泣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要是有来生……要是我们还有机会……”
——即使千难万险,我也要同你在一起。
我在心里用最真诚的心意,最大的力气,默默发誓。
如果人有转世来生,我愿意牺牲一切,只换取和他片刻相守。
可直到最后,我也将后半句吞了回去。
因为我知道,那全部都是痴心妄想。
闭上眼,咽了气,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我死在了我二十三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