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9
“哎,宋哥宋哥,你别急,有话慢慢说。”我生怕他扯裂了尚未恢复完全的伤口,赶紧道,“是我,我哪儿也不去,这房间里反正就我们两个人,我明白你现在肯定有很多疑惑,你想知道什么,随便问,我知无不言。”
吐出一连串的话,他总算平静一点,我松了一口气,心说这可真是我干过最大胆的事了。
“……只有一点。”我顿了顿,“咱们今天的对话,请你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奚容……哥,就算看在咱们从前也算半个朋友的份上,你帮我这个忙,别让他知道,行不?”
宋焕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目光看着我:“那天……”
他缓了口气,这才艰难地组织好语言:“奚容跟我说你回来了,我以为他在开玩笑。”
“所以……是真的?那时你也在是不是?他知道你回来了?他碰见你了?”
我闭了闭眼,点点头。
宋焕张了张嘴,看起来因为一时间想说的太多反而不知道先讲什么好。
“那你……”
“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语塞了片刻,我以为他上来会先问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却没想到他却直接抛出了这个我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他现在这样……我走不开。”我小声说,“我很不放心他。”
宋焕深吸一口气,好似听明白了什么,他道:“阮梨,你……你的确已经过世了对吧?那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原谅我的冒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我非常理解地摆摆手,表示完全不介意,并尝试用正常人听得懂的最简单的措辞概括了一下情况。
“我是死了,时间应该是一年多以前,你可以认为我现在是个 ‘鬼’,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回来,但我可能……没法留太长时间。”
我犹豫地说完最后一个字,宋焕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差。
几乎是立刻,他追问道:“那奚容他……”
他知道这件事吗。
他没有说完,但我明白他要问什么。
可能连作为旁观者的宋焕,都觉得这话有多么的难以启齿,尤其是对于奚容有多么的残忍。
我几乎将牙根咬出血,沉默地摇摇头。
我看着他,乞求道:“如果哪天我突然不在了,宋哥,麻烦你替我好好照看他,千万不要让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我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实在太麻烦你了,但我……但我真的……很担心他。”
我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良久,我颤抖着抬起身,却见宋焕两眼微红地瞧着我。
然后,他却笑了,笑容万分苦涩。
“你以为我没有劝过吗,我好说歹说,劝了他无数次……”他苦笑着无力地说,“你走了以后,他整个人状态都非常差,是那种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的糟糕。真要形容,就是完全把自己关在一个无形的笼子里那种感觉。以前,我认识的奚容只是不近人情,那之后他根本就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在意了。”
“就好像你走了,他的半个魂也被一起抽走了。”
“后来院长都看不下去,叫他休假一段时间缓缓神,我不放心,周末去看他,一进门就是一股烟味酒味,这家伙明明以前从来不沾这些,他自己都嫌臭,然后我进去,看到他靠在阳台上,他一脸疲惫地跟我说,没办法,不靠这些他实在捱不下去,整宿地睡不着,后来我没辙,给他开了点安神的东西,他跟吃饭一样磕了半瓶下去,都没用,给我吓得,直接把他送急诊洗胃去了。”
“那段时间他一下瘦了好多,人都脱形了,我去他家他来给我开门都得扶着墙。有时候走在路上,我都担心一阵稍微大一点的风就能带走他,然后他就变成一捧灰,飘过去找你了。”
我听得心都如同被揪在一起,发出剧烈的酸楚和疼痛。
“有一回,大概是你走了半年以后吧,我提议他出去旅旅游、看看风景散散心,我以为这么长时间了,他也该慢慢放下了,至少表面上他看着是正常了。结果他说什么来着?他说,没用,让我别白费功夫,他看什么,哪怕看着门口一株草一粒泥,都会想到你在底下过得好不好,我当时真是气笑了。”
“我说,人都不在了,你操这啥破锣心呢?你顾好你自己行不行啊?”
“他点点头,说对,他估计也不需要我操心,就是我自己过不去那坎,他估计早忘了我了,但我觉得我这辈子到死都不可能忘得了他。”
“当时我记得特别清楚。”宋焕望着我缓缓说,“我觉得他是认真的。”
“不管你有没有回来,他都已经做好了赔上一生的准备。”
我僵立在那里,好像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意识,只感觉从头到脚骤然被浸在冷热交替的水里一般,一边战栗一边被滚烫地灼烧,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宋焕长叹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深刻的悲哀:“你知道吗?这次的意外,让我心境变了太多。”
“我后悔没好好珍惜以前的日子,没多花点时间陪陪我老婆孩子。我女儿上个月跟我讲想让我陪她去迪士尼,我工作忙,一直推一直推,结果呢,现在可能永远都去不成了。”
他声音颤抖地道:“我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一错过,就是永远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