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最终却还是咽了回去。
我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想不想他走。
说起来,不算我丢失的记忆(毕竟我也想不起来),我跟他相识的时间也就短短一天而已,连他家住何方,一月赚多少都无从知晓。
所以到底为什么,我会产生一种,疑似舍不得他离开的失落情绪?
奚容当天晚上真就收拾好东西一声不响地走了。
我又离奇地失眠了一晚上,第二天发现出大事了。
我爬不起来了。
身下的床单被腐烂皮肤渗出暗黄的液体和血迹浸湿,四肢僵硬,一使劲,骨头像破旧的机器零件一样开始咯咯作响。
剧痛袭来,整个后背都是湿的,我知道那当然不是汗。
一时间,我连动都动不了,我想伸手去拿床头柜的手机,那里面存着唯一一个号码,就是奚容。
没办法,我这人记性不好又懒,根本背不下以前朋友的号码。
但我还是失败了,这具身体就好像突然不受我控制了似的,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真是大意了,我万万没想到,仅仅一晚上,我的病情就恶化成了这么糟糕的地步。
我不会就要这样死在床上了吧……
我不要啊……这太逊了……
然而老天恐怕是没空搭理我的呐喊,身上太疼了,这种全身烂掉的感觉真是堪比整个人被放在油锅上熬煎,每一秒都是巨大的折磨。
我自认平日与人为善,连小蜘蛛掉在我身上都不忍心捏死,这是作了什么孽,得以享受如此地狱刑罚。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失去意识。
朦朦胧胧间,一个清冷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上空传来。
他在说:“你后悔了吗?”
什么啊,在问我吗。
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你后悔了吗?”
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我心里默默地说。
我好想活下去。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由远及近,与我自己此刻的心声重叠到一起。
。
第5章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惊喜地发现自己身上溃烂的地方神奇地结了痂,僵硬的肢体也不像昨天那样行动不便了。
哇哦,上天开眼,昨晚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鬼门关走一遭,竟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
我激动得恨不得向全世界大喊一声,爷又活了!!
我习惯性地点开手机,屏幕是空空荡荡的初始桌面,屁毛没有,除了一个奚容的电话号码。
害,奚容,想到这个名字我又开始犯愁了。
我纠结要不要联络他一下,毕竟我勉勉强强也算他的患者,毕竟目前的情况,他是我唯一一个能够求助的人,我得告诉他,我差点死了。
脑子里却在这一刻突然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瞬间。
我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奚容穿着一身白大褂,于是我碰不到他的皮肤,只能触到他戴着医用橡胶手套的掌心。
我们好像在说什么,嘴巴一张一合,可我记不清了。
我停下了拨号的手。
那一刻,我空荡荡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念头。
我不想回到那病床上,我也不想再看到奚容站在我床前,无能为力的样子。
我安慰自己,既然伤口已经长起来了,这,或许也快好了吧。
我换了一身勉强能出门见人的衣服,拖着残躯把血迹斑斑的床单扒下来洗掉。
没辙,我也想在家猫着,但今天是周一,我总得上班啊。
是的,这就是一个合格社畜的自我修养,即使昨天我病的人快归西了,只要没真咽气,就得老老实实地接着干活。
我在楼下顺利找到了我的小电驴,一路在早高峰的马路上洋洋洒洒地穿行。
我在一家创业公司搞编程,很无聊的职业,公司在一个创业园租了间共享办公室,我熟门熟路地把车停在园区。
刚巧,停车的时候碰到了个同事,我正想打个招呼,对方停住脚步,一脸惊悚地盯着我看。
不是?这又是怎么了?我来上个班而已啊?
“小阮?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啊?”我挂起营业笑容,语气熟稔地跟他寒暄起来,“咋的了,还不认识了?”
“没什么……”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我,“这么久没见,你变化挺大的。”
我怔了片刻,迅速反应过来。
原来我早就不在这家公司上班了。
好家伙,我连这么重要的事竟也忘了,这下可真是闹了个大乌龙。
我顺着对方的话附和地笑了笑,没作声,怕露馅。
同事又絮絮叨叨地讲:“当初你不打招呼就离职,怎么都联系不上,咱们可担心了好一阵呢,怎么,今天终于想起来看看我们呐?”
我点点头,在他热情的招呼下上了楼。
我记得在我印象里,公司临时租下的办公室在一个相当不起眼的角落,豆腐干样的一块地,挤了二十几号人,没办法,初创公司肯定穷嘛。
我跟着同事上楼,谁知,一出电梯就见到好几个熟面孔。
同事在一旁热情地介绍:“你别吃惊,现在这一整层楼都是咱们的啦。”
我挺开心,心想我不在,你们过得倒是越来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