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5
比如某天,他在厨房做饭,我就偷偷溜过去,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在我靠近之前发现了我,问:“干嘛?饿了?”
我嘻嘻哈哈地凑过去,说:“什么好吃的?好香。”
奚容掀开锅,舀了一勺炖在锅里的番茄牛腩,大块的牛腩煮的酥软,用筷子稍稍一拨就能破开,配上已经煮化了的浓厚番茄芡儿,一股子鲜香诱人的味道扑面而来,而且出锅前奚容还撒了一点葱花,红配绿煞是漂亮。
“当心烫。”他叮嘱道。
我早已顾不得这些,一边喊好烫好烫,一边狼吞虎咽地就着他的手把勺里的牛肉连同番茄汤底舔得干干净净。
他颇有些无奈:“小馋鬼,急死你了。”
“嗯。”我应得毫无心理负担,蹭完了吃的又去蹭他,他在前面忙,我就从后抱住他,心想,只要他表现出任何一点异样,我就马上放手。
但他没有任何反应,大概是我俩这样的动作也实属寻常,我有时开心、激动起来也会抱他,那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信号。
我像癞皮糖一样黏在他身上,他低骂了一句,重。但没有推开我。
于是我喜滋滋地:“什么时候好啊?”
他道:“快了,很饿?”
倒也没有,我巴不得他慢点呢。
我说,就是想看着你做菜。
结果我根本没记得他手上这道菜要怎么做,光顾着偷偷看他了。
奚容的声音不期然地打断了我:“想什么呢?”
我怔了片刻,才从回忆中抽回神,面前是热气腾腾的乳白色鱼汤,奚容坐在我对面。
一切仿佛与过去别无二致。
可惜我们回不去了。
不是我不爱他了,是我太爱他了。
我冲他摇了摇头,低头喝了一口汤,好鲜,很熟悉的奚容的手艺。
谁能想到,那双拿手术刀的手也可以做出这么有凡尘俗世味道的美食。
最早的时候他其实不是这样的。
奚容的生活习惯很西式,而且他一向认为用太复杂的方式处理食材反而会破坏食物当中本身的营养结构。他把我捡回去的第一天,我吃到了一盘凉拌空心菜苗,接下来一个礼拜,我换着样儿地尝到了各种各样的草,简直大开眼界。
他家连胡萝卜都是生的,沾着沙拉酱就能吃。
除此之外,最常上桌的菜就是牛排,反正牛肉都是超市里买好的,只需要放小半块黄油,在平底锅里煎一煎,最后撒上点胡椒粉和盐就行。
后来,我明里暗里多次朝他表达了我的抗议,当然有些不识好歹的意味,不过那也是他惯的——
只要不是涉及什么原则问题,他对我,几乎是有求必应。
再吃牛排和草我就要吐了,我理不直气也壮地道,中国人,中国胃,老子要吃点精致的中式美食,否则……!
否则什么呢?
我本来想说否则我就离家出走一星期,结果发现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而且,“离家出走”?那算什么呢?他跟我非亲非故,说不定还巴不得我别赖上他呢。
还没等我后半句话出口,奚容却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说,好。
妈的,那一瞬间,他在我眼里简直在闪闪发光。
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不争气地红了脸,但我确信我内心里立刻又小鹿乱撞了起来。
于是我顺从心意,扑上去搂住他,大喊道,奚容,你最好了!
……我好喜欢你。
我动了动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默默这样说。
也许有一天,我会鼓起勇气告诉他这件事,但我依旧还是更害怕失去他。
奚容果真言出必行,尽管那段时间他忙得很,仍会抽空研究菜谱,直到后来,直到现在……
他随便下厨做点东西,都是我最爱吃的味道。
这么多年下来,我也早就分不清,到底是他改变了我,还是我改变了他。
很多时候我不敢奢想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觉得我不配。
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不够出色,也没什么特别的才华,又馋又懒,每天尽职尽责地做着这庸庸碌碌乌合之众的其中一员,我又何德何能让他关照我,中意我。
即使现在,我依然坚定地认为,他会拥有更好的。
吃完晚饭,我打游戏,奚容也不回房,就在一边看我打。
我把抽屉里的碟都翻出来,主机投到电视机屏幕,连上手柄。
我俩并排坐在沙发上。
我玩得入神,不知何时,奚容就那样靠在我身上,手臂垫在我身后,将我环在他身前,长腿曲着,头靠在我的脖子边。
我放下手里的游戏,见他安然地阖着眼,知他一直没怎么休息,一定是累了。
我想起他早上问我,是不是等他病好了我就要走。
好像就是因为担心我趁他不注意偷偷离开,所以他连生着病,却整夜整夜地都不敢睡着。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点微热。
他没动静,睡得很沉,我把游戏的音效关掉,亮度调到最暗,让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客厅里只留下一盏夜灯。
四周万籁俱寂,只剩他平稳的呼吸声。
我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他一下,无声地说了句晚安,然后在黑暗中打了一晚上游戏,直到眼眶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