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如果我不得不留在这里,何不趁此机会,让奚容放弃执念,以后平安顺遂地生活下去。
我阮梨,不过是他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小配角,实在不应让他挂怀。
也许上天最后施舍给我这一点多余的时间,就是为了让我好好把一切了结。
脑子里顿时有了个念头,我深吸了一口气,才推开浴室的门走出去。
奚容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坐在客厅,整个人仿佛一座雕像,他连湿衣服都没有换,手撑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奚医生。”我叫了一声,“我好了,你去洗吧。”
他转过头,问:“你叫我什么?”
“奚医生。”我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清清楚楚,我故作疑惑地歪了歪头,“怎么了吗?”
我刚从冰箱里醒来那会儿也这么叫他,当时我还什么都记不清,傻兮兮的,真以为他只是我的主治医生,称呼疏离恭敬。
他顿了顿,神情复杂极了,半晌,才道:“嗯,好。”
他与我擦肩而过,进了浴室,我站在原地,闭着眼叹了口气。
妈的,真是太难为我了。
我在心底痛骂了几分钟前冒出这个馊主意的自己。
唉,我这个怂蛋,既不敢摊牌,只好采取迂回战术了……
在我发了个呆的间隔,浴室的水声哗啦啦地响起,一会儿就停了,然后奚容很快就出来了。
大概也就过了五分钟吧。
他打开门出来,看见我还在客厅,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像是怕我跑了。
他用与从前无异的口吻问:“饿了没,晚上想吃什么?”
别这样。我在心底轻声说。
他的头发还滴着水,擦也没擦,我突然想起这家伙明明还在发烧。
我上前一步,按住他,指下肌肤滚烫,几乎灼伤我的指尖。
奚容愣了一下,我说:“你去躺着,自己生病了还不知道?“
他没动,眼神静静地望着我。
我叹了口气:“奚医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又来了我家,但我也不是个小气的人,我这地方这么大,你住也就住了,用不着这么讨好我吧?”
他看着我,低声问:“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我眨眨眼,摆出一脸迷茫的样子,“我今天只是回来拿些东西,没想到又碰上你了。”
“你之前去哪儿了?”
我面不改色地扯谎:“去一个朋友家借住了几天。”顿了顿,我补充道,“我知道我好像忘了很多事,一时间有点慌,找他谈心去了。”
奚容眯了眯眼,语气危险:“你还有哪个朋友是我不知道的?”
我一时竟无言以对:“……”
眼见谎言亟欲穿帮,我急中生智,把一切都栽到了一个莫须有的朋友身上:“大学认识的,后来出国了。”
生怕这个理由说服不了他,我还故作奇怪问道:“为什么我的朋友你都要知道?你应该只是我的主治医生吧,可病人也有社交,有隐私,有人权的好不好。”
这下轮到奚容无语了。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想,他应该是信了。
我真是个小天才,这套说辞简直天衣无缝。
我暗自窃喜了一秒钟,当然,明面上,我表情到位,自认绝没有露出丝毫马脚。
我想,奚容要的是那个和他有着共同过去的阮梨,而不是我演的这个忘记一切的阮梨,我若是失忆,他早晚会死心。
我后来再回忆起我如今干的蠢事,只想原地挖个洞像鸵鸟一样钻下去,仰天长啸一声“我这个傻逼”。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拙劣的演技,其实从来瞒不过奚容的眼睛。
第23章
奚容现在就是我祖宗。
我刚给他拿体温计量了量,好嘛,出去折腾一趟,38度7。
他自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倒显得我皇帝不急太监急。
好嘛,谁让他现在是个病人,暂且不跟他计较。
换作以前,我肯定先指着他的鼻子骂一通。
让你瞎折腾!脑子烧坏了烧成弱智,我可不管你!
换作以前……
算了算了,不想以前。
我把他弄回房间,找了个大棉被把他裹上,他默默地任由我摆弄,倒是挺配合。
我摸了摸他半干不湿的头发,说,你等着,我去拿吹风机。
我从浴室里翻出电吹风回来,他坐在床沿,好像在发呆。
漆黑的睫毛垂下,他在看到我重新出现的时候抬起眼,眼里黑沉沉一片,表情似乎还有些怔然。
那一瞬间,我竟然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可怜。
然后我转眼否定了自己,我心想,可怜这个词,大约是永远和奚容搭不上边的。
我意识到,他今天发呆的次数好像有点多。
我上前,我们都没说话,我从他身后爬过去,跪在床上,给他吹头发。
电吹风“嗡嗡”的声音响起,这下就算想说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扯到他,真是轻不得重不得。
吹到一半,奚容突然回过头,抓住我的手。
他的温度从我们相握的手传来,我的心跳不规律了一拍。
我不明就里,关了电吹风,颇有些心虚:“怎么了?弄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