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爱恨亦两全
然而他扶着人尚未走出地牢,森冷刀意迎面飞来,他只得抱住人侧身躲过。
谢梧回头,对上王臣阴冷的双眸。
“先生说得不错,果然有老鼠混进来。”王臣好似并未认出他,面容憔悴而苍白,分明身上无伤,却眼窝深陷,眼圈发青,足以证明这段时日过得并不快活。
宋九卿终于攒足了力气,从无止境的疼痛里缓过神,“别管我,你先走,柳清风早已知晓我是眼线,今日不过一场局!”
王臣指节弹了弹刀身,闻言冷笑,“走?今日这地牢,便是尔等丧生之处。”
这段时间王臣总是一个人待着,待久了便忍不住点开直播间,看着谢梧与他们言笑晏晏,看着谢梧突破炼虚。
可每到夜深人静,他又会梦到母亲惨死于人族身下的模样,恨意沸腾灼烫胸腔。
今日是先生强行将他从床榻上拖了下来,说让他前往地牢解决混进来的人族,他便浑浑噩噩的来了。
第115章 爱恨亦两全
分明宋九卿也手染鲜血,凭什么还可以再回去?
凭什么妖族就只能受尽偏见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之下。
凭什么。
今日不打一场,怕是走不了了。
谢梧这样想着,将扶着的人安顿在角落里,几乎在他直起身的瞬间,刀意已然袭至脑后。
赤霄剑出鞘只在眨眼间。
刀与剑相撞,金戈嗡鸣之声刺痛耳膜。两人隔着相接的兵刃相顾无言。
谢梧只想快刀斩乱麻,手下并未留情,王臣亦未曾有分毫相让,只是那直勾勾的目光实在难以让人忽视。
“谢梧。”王臣念着他的名字,反复在唇齿间碾磨,“他对你就这么重要,让你不惜以身犯险?”
谢梧面无表情道:“我今天一定会带他走。”
王臣笑了笑,额间朱雀妖纹发出灼人红光,身后白羽之翼缓缓舒展,“是么?”
数月不见,王臣的实力今非昔比,不在他之下。
但又与纯粹的妖力不同,每一次灵力相撞,他都能从中感到一丝熟悉。
“你的妖力已不纯粹。”谢梧拧眉道,“那位先生对你做了什么?”
王臣歪头躲过赤霄剑的攻势,勾唇道:“你是在关心我么?”
谢梧嘴角一抽,“关心你大爷的!”
纵使他们曾如朋友一样在长街上漫步,在清晨天光未亮之时练剑练刀,甚至一起看过无数次太阳升起,无数次为对方的剑法与刀法惊叹,但此时此刻,他们只是敌人。
赤霄剑的赤焰之力与血饮刀森然寒气冲撞,冰火不融,炸开的气息让整座地宫都开始摇晃。
在王臣一刀刺向他腰腹时,谢梧并未躲开,硬生生抗下这一刀,继而抬手挥剑,砍断了王臣右臂。
血饮刀摔落在地。
谢梧像是察觉不到腰间流淌的血,赤霄剑剑尖抵在王臣喉间,“你输了。”
王臣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刀修,从那日在青山镇上见到第一眼他便已觉不俗,只可惜他的刀意不够纯粹,爱恨掺杂。
一个不够纯粹的刀客,注定会有太多的弱点,更何况妖族本是倚靠自身种族优势作战,本不适合用刀。
王臣喘着气,单臂撑起上身,仰头看着他,眸中似有哀意,“你要杀我?就因为我是妖族?”
“可是谢梧,我生来便是妖,我的父亲死于谢长生剑下,我的母亲死于修士身下,我生来便背负仇恨,我除了报仇,我还能怎么活?!妖族只是想活下去,有什么错?”
“我又有什么错?你可怜凡人,可怜苍生,就连合欢宗你都能容忍,为什么不可以可怜可怜我!”
但谢梧眼中并未有半分怜悯,只是冷漠地垂眼俯视他。
妖族想报仇没有错,可妖族想做的不仅仅是报仇,他们早已不满足于在无念海北方的妖界繁衍,而是想要争夺人族的栖息地,就像五百年前那样。
王臣身为妖王之子,从来都身不由己。
谢梧闭上了眼,可谁不是身不由己?
就在他闭上眼的瞬间,王臣眼底决绝一闪而过,血饮刀飞入他左手。
噗嗤——
“谢梧……”宋九卿张了张唇,瞳孔放大,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提醒他。
血饮刀没入谢梧腹中,与此同时,赤霄剑贯穿了王臣的咽喉,钉入墙中。
他并不想与王臣你死我活,可除却这条路,似乎已无路可走。
谢梧呕出一口浓稠的血,踉跄着跪在王臣面前,他拔出赤霄剑撑在身侧,呼吸急促,沉默看着王臣喉间如泉涌般流淌而出的鲜血。
可除却鲜血,他还看见了融进血里的点点白光,这样的白光,他曾在浮世镜上见到过。
谢梧猝然按住王臣的肩,急切地想要问出答案,“这是什么?为什么你的血里会有这个?是不是那个先生对你做了什么?”
王臣唇瓣翕动,只是眸光柔和地看着他,被赤霄剑刺穿的咽喉,发出断断续续的咿呀声。
谢梧低下头,听见了他几不可闻的气音。
“人妖殊途……爱恨难两全……可我偏要……两全……”
捅谢梧一刀,又死于谢梧剑下,何尝不算一种成全。
他没有因为爱对谢梧手软,没有忘记仇恨,若要他与谢梧形同陌路,那他宁愿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