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清宫日常(清穿)_分节阅读_第115节
翌日,圣旨便下,云珠雷厉风行地将宫务接手过来,康熙甚者还私下里给了云珠手令,可以调动紫禁城侍卫,可以说,康熙是真的将后背彻彻底底地交付给了云珠。
六月,清朝大军终于开拨,往蒙古而去。
此次出征,兵分两路,左路从古北口而出,康熙的二哥福全亲自领兵,大阿哥也被康熙扔了进去,而右路,则从喜峰口走,由康熙的五弟常宁带队。
康熙率兵在后督战。
旌旗猎猎,养精蓄锐地大清精兵们,斗志昂扬地奔赴战场。然而,和出征前的自信满满不同,这次和准噶尔的战斗,并非那么的顺利。
先是理藩院尚书阿喇尼等“违命轻战”,导致前期清军连连失利,准噶尔渡过西拉木伦河,兵临乌兰布通,剑指京城。
但这些前线之事,后妃们无处得知,除了云珠从康熙每日送来的信里得知战事的胶着外,后宫妃子们只能频繁地求神拜佛,寄希望于漫天神佛。
大阿哥这次随着康熙出征,惠妃更是忧心不已,前头寄信不易,惠妃已经许久没有收到大阿哥的只言片语,只能厚着脸皮每日在永和宫待着,守着等着最新消息,期盼着从中能听到大阿哥的消息,又害怕着听到大阿哥受伤的消息。
然而,惠妃在永和宫的等待,注定是白费了功夫,康熙给云珠的信中,并非没有提到大阿哥,但大阿哥私下给康熙告伯父福全的黑状这种事情,多少不是那么光彩,云珠绝不会对一个心心念念期盼着儿子有出息的额娘,说这些事情。
毕竟,这并非死生大事。
即使云珠从不言语,惠妃却并未放弃希望,每日在永和宫待着,不愿意离开,这也让惠妃第一时间得知了堪称噩梦的消息:康熙病,召太子、三阿哥侍疾。
第162章 制衡
薄薄的纸张上,只简简单单写了几行字,这消息却犹如晴天霹雳般砸下,让云珠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康熙对于后宫中这些妃子们而言,堪称是头顶上的天也不为过,前线战事正酣,康熙却要将太子和三阿哥召去侍疾,这由不得人往坏处想去,就算云珠坚信,康熙在这一役绝无性命之危,心头也是突突直跳。
平心而论,这些年里,康熙对于云珠是很好的,她在宫中日子过得惬意,离不开康熙的偏爱,听到相伴多年的枕边人重病消息,饶是云珠对于康熙已经没有多少男女之情,但同床共枕多年的情谊还是在的,或者换句更现实的说法,一旦康熙有什么不测,云珠她们娘几个的日子,过得绝不会如现今这么滋润,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是阿玛还是哥哥,相差大了。
就算太子爷口碑上佳,被所有人交口称赞,云珠也不愿意让她这几个孩子如此小的年纪便在太子手下讨生活。
心中一团乱麻的云珠,越看信中的几个字,越是心惊肉跳。“啪嗒”一声,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在信纸上留下斑斑泪痕。
“小欢子,快去把太医叫来,再拿着我的令牌将库房打开,让太医随意挑,将药材带去万岁爷那儿。”没有时间感伤,云珠抽出帕子,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肃着脸吩咐下去。
“将万岁爷病了的消息给贵妃娘娘和惠妃、荣妃、宜妃都说一声。”尽管康熙将后宫托付给了云珠,但此等大事,到底还是要让几个高位妃嫔知晓的。
“小季子,你去内务府,要些粗使婆子和大力太监,加紧在紫禁城里巡逻,万不能让这宫中乱了丝毫。”之前说过让康熙放心,云珠绝不允许,紫禁城在她手上出岔子。
一道道的命令从云珠绯红的唇内吐出,她脸含冰霜,冷冷的视线扫过永和宫人:“都给我稳住,谁也不许在这个关头生事。”
“是。”被高位妃嫔的威压吓住,宫女太监们齐齐应是。
永和宫里的人,素来知道分寸,见着都将话放在心里了,云珠的神色才舒缓几分,揉着额头便要挥退,手已经抬起,云珠又想起了一事,她重又厉声说道:“皇太后那儿,务必瞒住,万不能让她老人家操心,如果谁让我知道,嚼舌头嚼去了宁寿宫,自己去内务府领罚。”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宫人们噤若寒蝉,云珠要的便是这个效果,这才满意的让宫人们离开办差。
康熙生病一事,果然如云珠所料,几个有资格得知此事的高位娘娘们都慌了神,各种药材用品流水一般的送到永和宫来,要加入云珠往前线送去的东西里。
康熙消息送得急,太子和三阿哥走得也急,在接到康熙的旨意后,连衣裳都来不及收拾一件,扯过一旁马匹的绳子,翻身上马便往前线跑去,就连行礼,都是由房里人收拾好后,托着云珠往前送去。
然而,这份行礼到底没有派上太大用场,还没过几天,云珠又收到行宫送来的信,字迹依然断续无力,暗示着写字之人的虚弱,内容却让云珠大吃一惊,原来康熙在信中告诉云珠,宫中送去的药材他已收到,他身子已无大碍,已经命令太子和三阿哥提前回京。
望着康熙在信的末尾写下的:“放心”二字,云珠的心半点也放不下,恨不得从喉咙口蹦出来。
火急火燎地将皇太子和三阿哥召去侍疾,又着急忙慌的让两人连夜回京,那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这个疑惑,直到康熙回京后,云珠才得到解答。
大清军队与准噶尔在乌兰布通和对峙多日,终于在八月初一正式交战,清军凭借着强力的火铳火炮,对准噶尔发起进宫,渡过高凉河后,骑兵将准噶尔队列冲散,准噶尔大败,噶尔丹带着部众往山上撤去,向清军佯作求和,仓皇逃回科布多。
尽管这次没能将噶尔丹斩于马下,但到底破了他们的嚣张气焰,扬大清国威的目的彻底达到。
康熙撑着尚未痊愈的病体回到了紫禁城,指挥了这场大胜后,精神大震,甚至都让人看不出这个盛年的帝王正受着疾病的折磨。
在召见了京中大臣,商议过后续事情后,康熙揉了揉酸痛的额头,径直往永和宫而去,他一走便是这么多天,也不知宫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永和宫里,云珠早便猜到康熙必然要走这一遭,对于康熙那样掌控欲强的帝王,他必然要在第一时间将事情掌握,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云珠赶紧让秋菊将点心呈上。
果然,炕桌上刚刚摆满点心,明黄色的身影便走入了永和宫中。
“万岁爷!”云珠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顾不上行礼请安,急步走到康熙身前:“快让臣妾看看,您身子可大好了。”
这番不顾尊卑的动作,让跟着康熙过来的乾清宫宫女们倒吸了口凉气,万岁爷在乾清宫里一直沉着脸,听跟着去前线伺候的太监们说,万岁爷这一路上都心情不佳,不知罚了多少做错事的宫人,德妃娘娘这么不讲究,还不知道万岁爷会不会不给她留脸。
有那等刚入宫没多久的宫女,已经深深埋下了头,唯恐见到德妃狼狈的模样被她记恨了去。
没想到的是,云珠这莽撞的举动,却让康熙笑了出来,一扫一路上的阴霾,康熙脸颊消瘦,眼神却很是明亮:“规矩体统都不讲了。”轻斥声里却掩盖不住笑意。
这让已经低下头的宫女,悄悄抬起眼打量。
却只见德妃仍然在查看着万岁爷的脸色神情,细细地不放过一点异样。
好半晌,才听见德妃轻声念叨:“您瘦了。”
康熙笑着劝慰:“已经大好了,放心罢。”
云珠却扭过头去,遮挡住眼角的泪意:“又是放心,除了这两个字,您就不能和我说些什么吗?”伏天里本就热得厉害,夜晚还似蒸笼一般,惹得人心浮气躁,云珠将这些日子里心中的焦虑全部向康熙倾泻而出:“您都不知道,臣妾收到信,上面说您病了,都担心成什么样了,又不敢问,唯恐误了您的事,日日夜夜在宫中提心吊胆着,好容易又收到信,您却什么也不说,只写放心,这让臣妾如何能够放心得下。”
说着,说着,云珠语气里的鼻音已经掩盖不住,原本流畅的话也哽咽起来:“臣妾都恨不得扔下这一摊子事,直接去北边找您了。”
顺着云珠的眼神,康熙见着炕桌上摆满的信函,都是他在前线时写给云珠的信,每封都不长,寥寥几笔交代宫务罢了,从折痕来看,云珠将着寥寥数语翻来覆去看过不止一次,更别提写了他生病消息的那封信,上面更是皱皱巴巴的一个又一个圆点,看着便是被泪水染透。
“哼。”被云珠的关心所压抑住的不虞重又浮现,康熙望着那些信纸,冷笑一声:“写那么多有什么用,有些人,朕巴巴地将他唤过去,他却毫无悲色,巴不得朕便这么病死过去。”
说着这话的康熙,眼中满是冰冷与阴翳。
“万岁爷!”云珠大惊,与满宫的人一同跪倒,惶恐不已。
“又没有说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满屋子人的动静,让康熙抬起眼皮,他略一抬手,将宫人全部挥退,只留下心中惊涛骇浪的云珠。
对帝王而言,寿数绝对是大忌,结合着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康熙所指是谁,昭然若揭,但这绝非云珠能置喙之事。
云珠索性就着跪倒的动作,倾颓在地,抽抽噎噎地说道:“万岁爷,您真是吓到臣妾了。”
好在,康熙也不欲深谈这个话题,他叹息一声,伸出手将云珠从地上扶起,拿着帕子笨拙地擦着云珠的脸:“都多大的人了,还哭成这样,让胤祯看见了都要笑话你了。”
云珠顺着康熙的力道站起,紧紧抱住康熙的腰,犹自颤抖不已。
康熙感受着怀中温热的身子,暴怒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轻轻拍着云珠的背安抚着。
云珠的颤抖,并未假装,但并不全是担心康熙的身体,更多的是为了康熙眼中那一闪而逝又很快压下的杀意而心惊。
康熙居然对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太子生出了杀意!纵使这杀意在康熙眼中逗留时间极短,但在他面前的是格外熟悉他的云珠,云珠早已察觉到,康熙对于太子已经心生忌惮,但她从没想过,康熙对太子的忌惮,居然这么深。
他再也不是那个会为了太子优异表现而发自内心愉快,说出吾家麒麟儿的那个阿玛了,无上的权势,康熙不许任何人染指。
云珠在康熙怀里打着哆嗦,泪流不止,任康熙如何安抚,也停止不住,换来康熙无奈地摇头,重病中他寄予厚望的太子,对他病情毫不担忧所造成的寒冰,在云珠的眼泪中,被融化了一些。
“佟国纲舅舅战死沙场,棺椁下个月进京,便让胤禛让朕去京城门口迎接。”康熙拍着云珠的背,待她终于稍稍平复,将突然冒出的念头和云珠交代。
佟国舅没了?胤禛去接?
不知是哪个消息更让云珠震惊,她直觉的便要拒绝:“万岁爷,胤禛才多大,怎能担起这个重任?”
“都快成亲的年纪了,可以做些事了。”康熙却心意已决,云珠无奈,只能不断盘算着,如何才能让胤禛别那么显眼,康熙这次将胤禛提出来,摆明了是要让胤禛膈应太子。
好在,很快前朝便传来大阿哥的事情。
康熙在信中提过一嘴的,大阿哥对他状告伯父福全的事情,到底还是露了出来,裕亲王福全心头忿忿,也想着参大阿哥一笔,然而康熙却一力护住了大阿哥,将大阿哥在军中做出的荒唐事全部揭过。
这轻描淡写的态度,让裕亲王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硬生生吃了这个亏。
大阿哥一时风头无两,莫说前朝大臣对他的恭维,门客们对他的投奔,就说后宫之中,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来请安的时候,低位妃嫔们在路上遇见,都更客气几分。
惠妃更是得意洋洋,神采飞扬间又有了点早些年那招摇的模样。
云珠无比感谢大阿哥这次跳了出来,遮住了胤禛迎接佟国纲的事情,然而,这也只是暂时的,康熙护住大阿哥,拎出四阿哥,纵然有几分作为阿玛对孩子的爱护,更多的是,想要提起几个儿子,和皇太子形成制衡之势。
大阿哥居长,皇太子居嫡,胤禛母妃得宠还有亲生兄弟作为帮手,三个人,正好形成三角之势,犄角而立。
云珠夜里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寒凉的月光,心中冰凉一片。
第163章 忌惮(二合一)
帝王的权威不容染指,随着太子的日益长大,在父慈子孝之外,康熙在他身上感受到的威胁感日益加重。
见着芝兰玉树般,得到大臣们交口称赞的太子,康熙望着太子的眼神,愈发的冷,然而,理智上,康熙清楚的知道,这偌大的帝国,确实需要如太子般出众的继承人,才能掌好大清的舵,面对着英姿勃勃的皇太子,感受着少年人蓬勃的生命力,康熙又是忌惮又是骄傲还有几分安心。
在康熙如此矛盾的思绪中,时间慢慢过去,一年又一年,宫中花谢花开,人来人去。有人生,有人走,有人得宠,有人失势。
击退噶尔丹后,蒙古喀尔喀部落归附大清,康熙北巡,于蒙古进行多伦会盟,设置蒙古旗籍管理制度,大清和蒙古的关系,愈发亲近起来,为了维持这份关系,康熙先后将荣妃的长女,和硕荣宪公主,嫁入蒙古巴林布札萨克;兆佳氏的女儿,和硕端静公主,嫁入喀喇沁部落。
和康熙二十九年,常宁的女儿和硕纯禧公主出嫁不同,这次的出嫁的两个公主,都是康熙的亲生女儿,还是在康熙子嗣不丰之时出生,健康长大的女儿。康熙对她们多少是不同的,亲自在京城内设立公主府,将女儿置于庇护之下,尽管女儿嫁人之后,还是住在京城之中,但康熙望着穿着婚服,一步一步走出宫外的公主,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岁月的流逝。
在为女儿成亲而高兴的同时,康熙心中更多的是巨大的惶恐。
时间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阿哥和公主们成家立业,意味着作为人父的康熙,人生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老。
太宗皇帝享年五十有一,世祖皇帝享年二十有四,在这个平均岁数不算高的古代,已近不惑之年的康熙,愈发对寿数忧虑起来,这份忧虑,在钮祜禄贵妃病重不治后,达到了顶峰。
此时已经是康熙三十三年,在康熙回宫之后,云珠又将宫权还给了钮祜禄贵妃,然而康熙的出征前的那番举动,属实是打了钮祜禄贵妃的脸,冷了她的心。在收回宫权后,钮祜禄贵妃咬着牙,憋着股气,要做出一番模样,向康熙证明她的能力。
殚精竭虑之下,钮祜禄贵妃的身子慢慢垮了,在病榻上缠绵了一些时期,终于还是油尽灯枯,撒手人寰。
钮祜禄贵妃的离开,让宫中局势又是一变。尽管佟佳一族在佟佳皇后薨逝后,没两年又送了一个女儿进来,但新入宫的佟佳氏,分位不过是贵人而已,就算康熙看在母族的情分上,给了她妃级的待遇,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此时宫中高位妃嫔,只有云珠等四妃,在没了份位高于诸人的贵妃和皇贵妃后,宫务终究还是落在了四妃手中,其中,云珠掌管宫务日久,深得康熙的信任,顺理成章的握住了大半宫权。
自此以后,云珠名正言顺的成了后宫的掌权者,再不是替谁收拾烂摊子的存在。
谥号为温僖的钮祜禄贵妃在十一月去世,没多久就是新年。对于清宫而言,新年是最重要不过的日子,辞旧迎新,开始新的一岁。
温僖贵妃的离去,给宫中添了一层阴霾,但毕竟康熙没有追封她为皇后,皇后和贵妃,在丧事仪制上相差颇多,若是皇后在十一月里薨逝,这个年谁也别想过好,都要披麻戴孝的在皇后的灵前守着,但换成贵妃,却仍然能正常庆祝新年,不过是场面不要过于铺张罢了。
云珠正式接过宫务后,面临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年节准备。
在宫中这么多年,云珠对宫中的新年自不陌生,更别提云珠还亲自操持过新年事宜,面对着这近在咫尺的日子,云珠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从腊八开始,事情桩桩件件,却也没有出丝毫差错。
除夕夜里,乾清宫家宴。
偌大的乾清宫被爱新觉罗家的人坐满,康熙白日里已经宴请过了宗亲和重臣,此时乾清宫中,坐着的是康熙的妃嫔和子孙。
康熙奉皇太后坐在最上首的位置。
紧挨着的,是云珠她们四妃,大福晋坐在惠妃身后伺候,再远点,后宫妃嫔们按着份位依次落座,先是有子女的嫔妃,再是有宠但无子女的嫔妃,至于那些无宠无子的,坐着的便是边角的位置,只能遥遥看见前方的璀璨。
在乾清宫的另一侧,坐着的则是康熙的子女们。
皇太子胤礽坐在第一列,他的身后,是由乳母抱着的大皇孙,在皇太子之后,胤禵等阿哥们按年龄次序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