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条咸鱼344
余弦的父亲云州刺史余逸春被烧死在刺史府里。
自从先帝驾崩,幼帝继位以来,占据他人地盘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但一州刺史被活活烧死在刺史府里的事情,完全是第一次。
余弦没有看见过刺史府被点燃后的样子。
定襄郡城被攻破后,她就被老仆塞进马车,开始逃亡,逃亡的路上才知道刺史府被烧的消息。
他们的目的地是千里之外的商州,也是余家世代经营之地。
往日里从云州前往商州,最便捷的路途就是经由朔州进入汾水范围,随后沿汾水南下,最终到达商州。
可如今朔州已经对云州举起了屠刀,刺史苏义又疯狂到直接烧了刺史府。
照顾余弦的老仆和护卫根本就不相信苏义会放过余弦。
他们只能绕道易州,取东路而行。
但云易五州全都因为苏义的突然行动陷入了混乱。
大批云州流民逃出云州,分散到其他几州讨生路。
一时间人人自危,有条件的士族纷纷出逃,就是为了躲避这场灾祸。
原本骑马三天就可以离开的易州,余弦一行人足足走了十天。
十天之后,他们来到易州边境,面对的却不是什么离开的道路,而是大批大批的流民。
从云州逃出来的流民已经流离失所半个月之久,他们花完了钱财,吃尽了干粮,已经走到了卖儿鬻女的地步。
就算如此,他们依旧填不饱肚子。
余弦一路上有老仆照顾,虽然与之前的生活相比有着天差地别,但至少她没有饿肚子。
流民发现了他们的马车,也发现了他们有粮食,一场哄抢在所难免。
那么多的流民,仅仅是围住马车,就让他们寸步难行。
更不要说其中一些饿红了眼的流民,已经举起地上的石头,开始用力击打马车了。
危机关头,余弦让老仆和护卫把干粮扔到远处,吸引流民前去争抢,这才为众人清理出一条人少可以逃出去的路。
可当他们好不容易突破流民的裹挟,逃到一处山脚时,一伙儿山贼突然出现,抓住了余弦等人。
二十多个山贼,全都是面色红润身材健壮的青壮年,余弦和老仆护卫加起来只有六人,又哪里有反抗的余地?
被山贼用绳子粗暴捆住的时候,余弦心里没有多少慌乱,反而有一种终于走到这一步的尘埃落定之感。
苏义是个心狠手辣的疯子,他攻下云州占据云州还不算,还要一把火烧死余逸春。
余弦母亲早丧,父亲又猝不及防地死了。
即使能够回到商州,又能如何?一个孤女在这样混乱的世道里,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山贼们推推搡搡,余弦跌跌撞撞地行走在山路上,心里一片苍凉。
或许落到山贼手里,她还能比较干脆地了结自己,省得日后经受其他磋磨。
余弦虽从小就学过弓马,但她骑的是温顺母马,拉的是合适软弓。
就连这次出逃,也有忠仆和护卫一路护送,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马车里,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
山贼们聚集在山中,越往前走道路就越是崎岖,到了后来甚至已经没有多少成型的山路。
余弦每迈出一步,脚下就像是被割了一刀。
疼痛让她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又被春日里的冷风一吹,余弦很快就头脑昏沉起来。
开始的时候她还想着记下进山的道路,以后或许还能逃出去,但走到后来,出逃的念头都随着昏沉的头脑一起消失不见了。
山贼带着他们在山中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在余弦晕倒之前,到达了隐藏在山坳里的山贼营寨。
此时的余弦,眼前已经出现重影了。
直到又是一阵冰凉的山风吹过,吹得她头痛欲裂,才让她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余弦忍着头痛打量着眼前的山寨,只是粗略看了一遍,余弦就不由得皱眉。
山寨建立在山坳一处平缓的坡地上,零零散散十几座小院,全都是新房,崭新的木头还散发树木的青涩气味。
许是听到了动静,很快就有人推开院门迎接打劫回来的山贼。
出来相迎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一个怀孕的大肚子妇人。
他们见面后,就热热闹闹地互相打招呼,爹娘奶奶侄子外甥……什么称呼都有。
若是忽略掉被绳子捆住的余弦等人,只看眼前这副场面,根本就没有人会把他们和山贼联系起来。
这里更像是一个关系亲近的小村落,正在热切地欢迎远行归来的亲人。
但这不对。
余弦昏昏沉沉地想到。
山贼向来朝不保夕,寨子里留着女人和小孩还情有可原,寻常山贼怎么会和这么多老人生活在一起?
而且没有看错的话,不少山贼和其中几个老人的长相还有些相似,他们是真正的血脉亲人。
既然亲人尚在,他们又何必落草为寇?
余弦想不通,但这不妨碍她明白一件事。
她逃不出去了。
若是寻常山贼匪寨,或许还能够因为利益而分崩离析。
可现在他们是血脉亲人,是远亲近邻,天然就是一个整体。
不管是为了钱财还是为了山寨的安全,余弦他们都不可能轻易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