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尸魃之祸 (十八)
而同一时间,一位豆蔻少女也随着流民的队伍来到了靖江县,卖身于一位富户家中,成为了一名小小的婢女。
他们原本毫无瓜葛,然而命运的手笔如此刁钻,让他们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串联在一起。
“常新望,常友德,在得知了为商会起梁的十位青年人一夕暴毙之时,你们心中便已经有了计较。你们发现,祖传的手艺在这时竟有了用武之地,你们曾经最忌惮的身份,此时却成了你们最为得意的倚仗。”
“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它自作主张将春山师徒送到了靖江,也送上了绝路。寒云道人不学无术,好贪小财,是以装模作样开坛做法,孰料,却正中了你们的下怀。你们趁夜,从义庄偷运走十具尸体,自己留下一具,再将剩下的九具放置在位于茶山之上的白荡河上游。”
“砍断沿河的树木,制作简易的堤坝,让尸体暂时滞留在河床上。同时,模仿道家阵法,在上游的石穴中故布迷阵,以将罪责推到寒云道人的头上。那日,正是缠绵欲雨之时,待得凌晨果降大雨,堤坝冲毁,九具尸体顺流而下,引得沿河众人惊慌万分,而你们也恰恰身在人群之中,为自己创造了绝妙的不在场之证。”
“大人且看”,沈忘从袖中掏出一物,呈与县令,县令两指轻捻,一会儿拿近,一会儿拿远,疑惑地看向沈忘。
“这是我在白荡河上游河床中的一段雷击木中寻得的,这个布团乃是各色麻线虬结而成,正是九具尸体所穿的麻布衣被雷击木上凸起的木茬所勾连,大人可命仵作将布团中的麻线,与九具尸体所穿的衣服一一对照,即可得证。”
县令一听,那布团乃是尸身所穿丧服所成,厌恶已极,远远丢在案桌上,急道:“何不早说!晦气!”
而这时,常新望已将口中乱塞一起的布团吐出,嘶声大喊道:“大人!休要听这沈忘胡言乱语,大人案子早有论断,这沈忘欺世盗名,妄想借此案立威,大人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第34章 尸魃之祸 (十八)
闻听此言, 县令本就隐晦不明的面色,愈发难看起来。
他如何不知,沈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为春山师徒翻案, 无异于当众给了他一记脆亮的耳光, 而他碍于公理颜面,又只能坦然受之。堂堂县令,竟然要被一小小解元玩弄于股掌之中,岂不荒唐!
为今之计,他只有咬死所断之结果, 无论如何也不可向沈忘低头服软。这样一来,明明处于对立面的县令和常氏师徒,此时却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齐心合力地蹦跳着, 想要逃脱沈忘的围捕。
“沈忘, 区区一布团又能说明得了什么?这……这不是随处可得的东西吗!你难道就想凭此物翻案?”县令厉声喝问道。
沈忘抬眼看着他, 却是悠悠地笑了:“仅凭布团, 自是不可能翻案。因为活人尚可信口雌黄, 指鹿为马, 却欺死人有口不能言, 有冤无处诉。但是大人, 天日昭昭,法网恢恢, 即便是死人,也有辩白的可能。”
他拱手一礼:“还请大人命衙役仵作将此案相关尸身呈上,学生自会找出让凶手无可辩驳的证据。”
沈忘那略带轻蔑的凉涔涔的笑意激怒了县令, 但是沈忘的要求在情在理,他又无从辩驳, 只得不耐烦道:“既然沈解元都发话了,还不把尸首呈上来!”
很快,本就有些拥挤的堂上愈显逼仄,当是时,众人或跪或站,众尸身并排而躺,冲天的血腥与腐臭味儿顶得坐在堂上的大老爷都一个趔趄。可怜那漪竹姑娘,已是怕极了,也忘记隐藏自己与尹焕臣的恋情,拼命往尹焕臣身旁瑟缩,引得上官宝珠频频侧目。
别说是普通人,就连验尸无数的老仵作也是面色泛白,略显慌乱。唯有沈忘,容色不改,甚至愈发平静沉着。
他将盖着尸体的白布一一掀开,将那惨死的众生态呈现于诸人面前。他每掀起一块白布,众人便跟着惊呼一声,掀到最后,漪竹姑娘已然闭起眼睛,任由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流淌下来,让人见之生怜。
沈忘没有在意众人的反应,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堂上的县令。靖江县令可不能像漪竹姑娘那样,眼不见为净,他强迫自己保持着尚算端正的仪态,强压下涌上喉头的酸水。
见县令尚能保持镇静,沈忘便蹲下身,指着许老爷深可见骨的伤口道:“大人请看,这处创口极深极重,正是造成许老爷死亡的致命伤。而此创口隐约可见的白骨之上,有一处被锐器磨损的骨茬。”
县令心中暗骂,他在堂上已经觉得难以呼吸了,这不开眼的沈解元竟然还要叫他下堂来细细辨认。当即挥了挥手,让仵作替他观瞧。那仵作蹲下身,在沈忘的指点下仔细端详,起身回禀道:“回大人,确实如沈解元所说。”
见仵作认可了自己的分析,沈忘冲着张坦点了点头,张坦会意,连忙从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递给沈忘。沈忘将匕首呈上,道:“今夜,我设局伏击常氏师徒,徒弟常友德装神弄鬼,而师父常新望则躲在暗处,伺机杀人。这把匕首,正是常新望手中所拿,只要略加比对就可知,那创口处的骨茬正是此匕首所造成的。”
这次,还不待县令吩咐,那老仵作就主动接过匕首,蹲下身勘验,半晌抬起头,冲沈忘露出敬佩之色,喃喃道:“又被沈解元说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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