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尸魃之祸 (十五)43
沈忘急匆匆下楼, 见程彻还老老实实在门口候着。他盘着二郎腿坐在墙角,半个身子都隐在阴影中,唯有脸被阳光照亮。他仰着头, 嘴里叼着一根草茎, 一会儿扬起,一会儿又落下,自得其乐。
沈忘的脚步声惊动了他,程彻一骨碌翻身而起,大喇喇地挤到沈忘身边, 问道:“怎么样!那状元认了吗?”
沈忘笑着摇了摇头:“她并没有亲口承认,但她和尹焕臣既没有不在场的证明,又有杀人的动机,应该和此案脱不开关系。可惜, 目前我们的证据链尚不充分, 我也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他们。只能先敲打一下, 留好后手。”
程彻大失所望, 哀叹道:“查案真是比练武麻烦多了, 查来查去, 按下葫芦浮起瓢, 弯弯绕绕, 没完没了!”
沈忘拍了拍好友厚实的肩膀,安慰道:“查案就是如此, 不靠猜想,只讲证据。仅凭蛮力,是绕不出这五指山的。我们能做的, 就是拨开迷雾,寻找隐藏在其中的真相, 不被任何情感所左右,不被任何故事所干扰。”
程彻敏锐地感觉到沈忘语气中的转折,问道:“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不太希望这俩人是凶手啊?”
“也许吧,他们二人是有情人,本不该是如今这种结局。”
沈忘抬起头,看向头顶那一望无际的浩渺苍穹,他的目光似乎落在无尽远的彼方。飞跃那绵延不断的茶山,掠过那川流不息的白荡,穿行至小桥流水的西塘,一路向着那心向往之的松江……那封信,此时她该收到了吧……
正想着,耳边传来程彻标志性的大嗓门:“无忧,到了!”
沈忘先是骇了一跳,待缓过神来又不由苦笑,他从未被尸体吓到过,可清晏这冷不丁的一声喊却是吓到他好几次了。
抬眼看去,他们已经行至长街最繁华之所在,大盛赌坊的门口人头攒动,坊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看来,连日的血腥屠杀并没有影响十里八乡纨绔子们一掷千金的好心情,相反,他们越发懂得了人生苦短,何妨散尽家财。是以,这大盛赌坊的生意倒是一日好过一日。
沈忘冲程彻点点头,道:“清晏,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教你的话记住了吗?”
程彻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朗朗道:“这还有什么记不住的,程氏父子,是吧,我本家嘛!”
“不是程氏,是常氏。也不是父子,是师徒……”
程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我记得有对儿父子啊……”
“那是程……常新望的继子,阮庆。”沈忘现在只觉得,天底下最难的,既不是练武,也不是查案,而是让程清晏记住人名。
正待再嘱咐几句,就见程彻已经低声念叨着三个名字往赌坊内走了去,沈忘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地坐到了街对面的茶水铺子里,要了一壶茶水,一边歇息一边时不时地向赌坊门口瞟一眼。
这时,沈忘在茶水铺中见到一位眼熟之人,那妇人身形略显丰满,此时正用帕子拭着汗,正是几日未见的阮庆娘。此时的她显然已经从主人惨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或者说,主人的惨死也根本没有对这位坚强的妇女造成任何的困扰。她抬起头,冲着凉棚下坐着的沈忘微微点了点头。
沈忘跟茶水铺的小二多要了一碗茶,长袖一摆,礼貌地示意阮庆娘落座用茶。
阮庆娘满脸堆着受宠若惊的笑容,施施然坐了下来。
“大婶,又见面了,您今天是来……”
“今儿啊,就来买点儿豆干,这不小贩没来,扑了个空。”
沈忘微微一笑,他自是知道尹焕臣不来卖豆干的原因,他也不插话,只听着那阮庆娘继续絮絮叨叨着:“说来也奇怪,这豆干前一阵子贱卖,不知为啥便宜了好些,等我再从家里赶了来要买,就卖光了。后来价格涨上来,我不舍得买,今儿孩子想吃,小贩反而又不来,沈解元,您说我是不是和豆干犯克啊!”
“若我碰到那小贩,定让为您留一块,可好?”沈忘柔声说。
“好好好,那就多谢沈解元了!”阮庆娘笑得欢畅,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连声道谢着走了。望着阮庆娘挎着篮子,一摇三晃的背影,沈忘陷入了沉思。
可他并未来得及思忖多久,就见程彻和一个赌坊的打手勾肩搭背地走了出来,看样子很是亲密。他们二人走到赌坊一侧的廊影下,低声交谈着什么。
二人在阴影下站定,程彻将胳膊从那赌坊打手的肩膀上拿了下来,顺势将一点散碎银子塞给那人,却被后者怒气冲冲地推了回来。
“大哥,您这不是扇我脸吗!您有什么事儿吩咐就行,小弟我万死不辞!”赌坊的打手急道。
程彻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跟你打听一下,那程氏师徒最近是发财了吗?我怎么总见他们在赌坊里进进出出啊?”
“程氏师徒……”打手挠了挠后脑,思忖片刻恍然道:“哦!大哥您说的是那对儿姓常的师徒吧!师父叫常新望,徒弟叫常友德。”
“对对对!就是你说的那俩名儿!”
“说来也是奇怪,这俩惫懒货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现在出手阔绰极了。那阮庆也是,跟着他那继爹也牛哄哄起来。据说是订出去好多草扎人,做到明年都做不完呢!不过,再有钱有什么用,在我们这儿,只要你手气差,别说他阮庆和常氏师徒,就是商会的大户也能给你输得连裤衩子都不剩!”打手嘿嘿笑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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