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53
姬然不愿意,踩他一脚,跑远了些。
他弯了弯唇,坐在原地没动。
“唉,驸马的唇怎么破了?”有人问,所有人的下意识转头。
姬然也转过头,紧紧盯着他。
却见他微微笑,淡淡然,摸了摸唇:“噢,是殿下咬的。”
姬然羞愤欲死,恨不得上前堵住他的嘴。
那些人已调笑开来:“想不到驸马和殿下的感情这样好。”
他没接话,那些人也不好再往下说,各自散开。
姬然气得一整日没理他,直到要上马车时,被他拉进车厢,搂在怀里。
“生气了?”他微微曲着食指,在她脸上轻轻刮弄。
“你明知故问!”姬然回眸瞪他,“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外面说这些!”
“是你先咬我的。”他扬起下巴,“你看看,你将我咬成什么样了,现下还肿着。我只说一句你便生气了,你为了别人将我咬伤我可生气了?”
姬然无言以对,别开脸去:“我说了我已拒绝他了。”
“故而我并对你生气,只是生他的气,这样也不行吗?”晏洄掰回她的脸,“他说要带你走?他拿什么带你走?国公眼皮子底下,你能跑去哪儿?再说,旁人若知晓你公主身份,真不会起歹心?”
她挣了挣,没能挣脱:“我知道,我已拒绝他了。”
晏洄在她脸上嗅了嗅:“你知晓就好,我是你丈夫,我不会害你,他可不一定。”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将人推远了些:“你松开我。”
晏洄松开她的脸,双手松松环住她,脸搁在她肩上:“你真喜欢我吗?真想要我多活几年吗?还是在悄悄盼着我死?”
“我没有。”她抓住他的手,微微侧身,靠在他颈边,缓缓合上眼,“我希望你活久一些。”
“那就好。”晏洄也缓缓闭上眼,“你说今日要和我一起踏青,可一直不理我……”
姬然抿了抿唇,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你爱我吗?”他问。
“嗯。”姬然抱住他的肩。
他没有说话,脸静静靠在她头上。
风渐起,车帘摇晃时不时掀起一角,车内的落日余晖被路过的树叶割破,碎金纸一般熠熠生辉,时明时暗。
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车里时冷时热,有风拂面。
若是他能看见就好了。
他缓缓睁开眼,望向窗外,直视西落的太阳。
大夫又来诊过几次脉,在入夏之前,治疗开始了。
姬然不知道他具体是哪儿出了问题,也听不懂大夫那些文绉绉的话,只看着他是又要喝药又要扎针又要药浴。
各样的药材跟不要钱似的往药罐子里放,熬出来的黑色药汁又浓又稠,光看着就难以下咽。
可他味觉已丧失了大半,毫不犹豫将整碗药灌完。
他身体不太舒坦,眉头微蹙着,面色苍白得可怕,身上一阵一阵冒冷汗,衣裳湿得能拧出水来,已换了好多床褥子。
姬然搬了个小凳坐在床边,不敢抬眼看他,眼睛已酸涩了好些天,疼得几乎要流不出眼泪来了。
“然然……”他眼紧闭着,无意识喃喃。
“我在呢。”姬然头抵在褥子上,手伸进被子,紧紧抓住他的手。
她听不懂这是什么病,但大概了解了这和化疗差不多,不是说治过了就一定能治愈,也不是治过了就一定有用。
也许情况好,治过后能延长数十年性命,也许情况不好,治过后隔日暴毙。
一切不过看命而已。
怪不得国公府不肯医治,就是怕命不好,独苗也没了,还不如将人用来绵延子嗣,胜算还大一些。
她未从感受到生命的好处,自然是从不在意生死。世界是土,她是无根的草,飘摇够了死了就好了,她不在乎自己的命,也不在乎别人的命。
可她现在也如同他一样痛苦。
她不想他死,他还这样年轻,还有那样多的事没有体验过。
若有可能,她甚至愿意将自己的命续给他。
入夏了,凉丝丝的雨拍打在撑开的窗上,消减几分热气。窗子挡不住雨势,雨丝往室内落,打湿浅色地毯,侍女匆匆进门关上窗,又悄悄退下。
夏日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很快屋子里又热起来,她身旁像有一座冰窖,丝毫不热,反而有些冷。
被子又湿了,她起身换了新的褥子被子,继续坐在床边守着,一直到深夜,听着更漏一声声响。
不知是多少个夜晚过去,床上的人好一些,身上的冷汗没有那样多了。
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她摸了摸那又消瘦下去的脸,轻声唤:“晏洄晏洄,起来吃饭了。”
晏洄眼珠动了动,过了很久,才睁开沉重的眼皮。
“该吃饭了。”姬然揉了把眼睛,挤出一个笑来。
“我听见了。”他苍白干涸的唇微动,调子拖得长长的,绵软无力,“我方才就听见你喊我了,只是我一直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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