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210
“就是,”魏武强挖空心思找话题:“下班我来接你啊,一块儿去爸妈那边吃饭。”
覃梓学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夹着的书本,又抬手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对于相处了多年的伴侣而言,魏武强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可他装糊涂:“啊?啥?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五点就在这儿等你。”
说完也不看覃梓学的反应,坐直身体放下手刹,开车就跑。活像个知道错误的逃犯。
覃梓学站在门口,看着汽车渐渐远去,直到在一览无遗的路口打了转向灯,在一跳一跳的红色光芒里拐了个弯再也见不着。
他知道自己生气了。
覃梓学慢慢转过身体,克服身体的不适,努力抬头挺胸跟往常一样,往学校里面走去。
即使休息了一整天,可是身体的疲惫和那处的异样感依旧存在,令他羞耻又厌恶。
准确的说,他不是厌恶魏武强,恰恰相反,他是厌恶自己,气恼昨天凌晨在魏武强办公室里自己的反应。
像个最下等最放荡的妓子。
覃梓学不敢去回想,可那些记忆清晰的刻在脑海里,伺机冒出来嘲笑他的假正经——
哎呀你就不要装什么清高装什么斯文了,披在你知识分子外皮下的,不过是贪图身体享乐不顾廉耻的资修主义思想。
校园里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有认识的在经过时跟覃梓学打招呼,恭敬的叫他覃老师。
一个为人师表的老师,怎么可以这样?
推了推眼镜,覃梓学有点难受又有点悲哀。
他清楚自己的问题在哪里。既丢不下又提不起。不像魏武强,坦坦荡荡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想要就说从不遮掩,在那种事情里得到快活了就一定会反应在脸上,决不会刻意压下去就好像这有什么见不得人似的。就像自己这样。
很早的时候,覃梓学就知道自己矛盾又别扭。一方面鄙视那些头脑简单的人,因为他们做事从来不思考,遵循近乎于动物性的本能。可是另一方面,他不愿意承认的,他又会羡慕他们。仿佛对于他们来说,快乐和痛苦一样,来的简单又纯粹。
好比闹饥荒时期捡了一个馒头。简单的人想都不想它的来路,不纠结的吃了,填饱肚子快乐满足。换成覃梓学这样的人,就会饥肠辘辘的一边垂涎一边克制。想这个馒头会不会是什么人家救命的粮食,想君子不受嗟来之食那是不是一样不能受不明来历之食。
他想起那天陪着自己守在父母家楼下时季鸿渊的话。
【强子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跟你们所谓的文化人不一样,你不用觉得自己跟了他是屈尊降贵,要我说还觉得你是高攀了呢。知道我为什么说你们知识分子虚伪吗?强子说稀罕你就是稀罕你,他从行动到表情都不懂得掩饰,本性纯良。可是换成你们,你们就会瞻前顾后,想着不能这样不能那样,表现的太过会被对方拿住什么的,就算有十分的感情也不能一下子放出来十分,在感情里计算着得失,特没劲。再比如床上那档子事儿。强子不懂就敢问,你敢吗?你怕是把自己给纠结死也不敢。我说错了吗?】
头顶的树枝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有一片叶子飘落,摇摇晃晃的,落在覃梓学脚前。
还有去年,自家父亲从默许了俩人关系后,难得的一次关于魏武强的谈话。
【你和大强从小生长的环境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喜好习惯都不一样,你们有共同话题吗?单纯靠一时的激情,能撑一辈子吗?你喜欢看书喜欢做研究,消遣时候喜欢写毛笔字喜欢下棋这样安静的事情,大强呢?不管是他原来开车还是现在做生意,跟你接触到的人和想事情的方式都不一样。老人说的门当户对从来就不是什么有钱没钱那么简单,是两人有差不多的成长背景和思考模式,不至于被捆在一起当一辈子的怨偶。梓学你要是个女人,这些话我也就不说了,中国从古到今,相夫教子都是女人责无旁贷的义务,就算有想法也可以权衡着来。委屈或许有,可那是家庭生活的一部分。可不一样,你和大强一样是男人,在你们这段关系里,不存在着孩子的问题,性格喜好什么的就分外重要。】
自嘲的笑了笑,覃梓学想着那天自己无比坚定的回答,暗自叹口气。
这不就来了?他这纠结甚至不知道怎么跟魏武强说。因为问题根本就不在对方而在自己啊。
不是喜欢不喜欢这种事那么简单,而是认知上的差异。覃梓学没法撕掉自己那层保护膜。
才进了物理学院楼的大门,就见着在门厅团团转的齐震迎面走过来,表情如释重负:“覃院你可来了!”
“怎么了?”收拾好自己那点纠结的心思,覃梓学振作的呼口气:“我没迟到吧?”
“没有没有。”齐震连连摆手,四周看了看没人,这才眼带焦虑的压低声音开口说:“我听说张处长跟上头打报告了,力主开除汪浩,严肃学校风纪。我真是服了,说现在学生不好管,不好管也不是汪浩的原因呀,干嘛拿汪浩开刀?”
“于校呢?怎么说?不是还要调查后再开一次会吗?”覃梓学跟他边走边聊:“礼拜六汪浩来找我了,我们谈了很久。”
齐震点头,苦着脸:“我跟他谈过,是他自己说要找你聊聊的。我就担心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学校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根本放弃争取。或者更丧气一点,自己主动提出退学啥的。哎你别说,我还真觉得张处长会不会去私下里找汪浩,让他自己退学,起码听起来没那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