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的人，来找他们借钱的亲戚。
　　是的，温舒然的父母很好，但那是对着外人的。
　　温舒然总是穿着那么一两件穿旧了的衣服，也是因为如此，班上的小朋友笑他不爱干净，那些家长再嚼些舌根子，温舒然理所当然的便成为了取笑的对象。
　　那个时候还很小的他觉得委屈，于是向父母诉说，但是他的父母却跟他说，没关系的，他们说说就过去了。
　　第一次被欺负的时候也是如此，他爱惜得很好的书被人拿去丢着玩，任他怎么追书都到不了他的手里，最后被扔出了教室。
　　他们一边笑着，一边说他身上真臭。
　　那个时候的温舒然还会难受，也会因为这些委屈得哭出来，更会为此动气，直接上前动了手。
　　但温舒然小时候的身体很差，再加上对方又是班上的小霸王，朋友也是不少，最后被打了的，反而成了温舒然。
　　没人会帮一个被排挤的小孩，就算有，也只是说上一句便没音了，女孩子们投来怜悯的目光，男孩子们则嘻嘻哈哈的笑着。
　　他以为他的父母会将他抱进怀里安慰他，会抱抱他，会心疼的，但事实上，他的父母却是气得打了他。
　　【“你怎么可以打人呢！”】
　　【“我们什么时候教过你打人的！而且居然还是先动手！”】
　　【“明天我会带他去道歉的，别气了。”】
　　【“你如果没错，别人会欺负你吗？”】
　　温舒然已经忘了自己那天是怎么过的了，他只记得，第二天他被自己的母亲领着跪在了办公室，老师们的目光，凑在门口看的小孩，以及一直让他道歉的母亲。
　　——这样啊。
　　——他应该像爸爸一样，成为一个好人，不然就会让他们失望啊。
　　或许他的感情缺失症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不过这么久了，谁知道呢？
　　从那之后，欺凌便越发的严重了起来。
　　小孩可以是最善良的天使，也可以是最残忍的恶魔。
　　一开始的嘲讽和扔书变成了动手推推挤挤。
　　温舒然从一开始的忍耐和委屈变成了麻木和习惯。
　　书被撕了？没关系，反正该知道的他也会了。
　　作业本被藏起来了？没关系，不就是再写一遍么，反正多余的时间也没什么好玩的。
　　桌子椅子被踩脏了？没关系，擦掉就是了，反正他带了卫生纸的。
　　他的东西总是会少，他的东西总是会脏，他的身边总是不乏恶意的笑闹，他的后背也总是会偶尔被人推上一把。
　　最严重的一次，也不过是被人推下了楼，头也磕出了一个口子，但好歹是没事的——也是因为没事，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然然，最近有交到朋友吗？”】
　　温舒然也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样一个心情了，他只是沉默地吃着碗里的剩饭，什么都没有说。
　　【“都是你这孩子不笑，多笑笑的话，怎么可能交不到朋友？”】
　　笑？
　　——你告诉我，怎么才能笑出来？
　　不觉得开心，也不觉得难过，只要照着父母的话做就好，这不是从一开始就定好了的吗？
　　许世搬到他们隔壁的时候，笑着给了他一颗糖，温舒然放在自己的包里，捏在手心里，直到快化了，才吃进了嘴里。
　　挺甜的。
　　甚至甜到了一种腻歪的程度。
　　但是挺开心的，这是他唯一记得的那个时候的心情，因为在抿着这颗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都快要跳起来了。
　　然而这颗糖，总归是没有吃完的。
　　有人从旁边推了他一把，他摔在地上，因为糖的缘故，牙齿咬破了舌头，甜味染上了血腥味，难吃到令人作呕。
　　【“小孩子家家的，一天扳着张脸干什么？”】
　　父母上班晚归之时，没有钥匙的他就坐在门外做作业，若是碰上许世，男人就会搬个小凳子出来让他坐，自己也坐在他旁边。
　　【“我要真是坏人，就算你不理我、不进我屋里，我还不是一样能把你抱去卖了。”】
　　从始至终，温舒然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也没对他露出过一次笑容。
　　直到他再次被欺负，在门口碰上了许世的时候。
　　许世那震惊的表情他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当天男人便十分恼怒地跟他的父母说了这个问题，并被他们的回答气得摔了门。
　　【“我刚买了小蛋糕，要吃一个吗？”】
　　许世在可怜他，温舒然知道。
　　但是这个人却仅仅因为“可怜他”就和他的父母大吵了一架。
　　【“为什么那么生气？”温舒然看了一眼许世拎在口袋里的蛋糕，小会后，抬眼看过去，“明明我都不生气的。”】
　　温舒然已经习惯了，亦或者说，他对这些已经没有太多的感情了。
　　他无法理解许世的做法。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想要亲近这个人，因为待在他身边，温舒然会觉得舒服。
　　许世不会嘲笑他，也不会推他。
　　在这个人的身边会很安全，这是温舒然唯一的想法。所以即便是他的父母不让他和许世接触，温舒然也还是慢慢地和许世熟了起来。
　　【“许世。”】
　　这是温舒然第一次喊他，一个几岁的小孩直呼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的名字，气得许世捏痛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