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65
红色的炮纸满地皆是,各家门口还挂着没有点燃的鞭炮,等着跟连心灯一起点燃。
而路君年知道的是,这个福字灯架将在燃烧的瞬间坍塌下来,一连烧死百余人,烧毁半条朱雀街。
路君年看着桥上人头攒动,这里聚集的人实在太多了,一旦着火,刑部和工部的人根本进不来,湖面虽然破了冰,但人潮拥挤,根本来不及运水!
他似乎已经能够想象到那副惨烈的景象了。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谢砚的声音将路君年从想象中抽离出来。
路君年突然回头看向谢砚,问:“你想让我来这里看什么?”
谢砚往船头走了两步,靠近门帘用身体撑开了一条缝隙,往外探去,随后朝路君年招了招手。
“我们到地方了,你过来看一下。”
路君年走到谢砚身边,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座简陋的小楼,二楼有个被帘布遮住的小窗,里面点了灯,将几个人影照在了帘布上。
通过人影大概能看出里面有三个人。
“灯光来源只有一处,不会挂在屋子门口,看这三个黑影的明暗和位置关系,灯应该是放在屋子中间的桌上,而这三个人的影子这么清晰,我估计他们离窗子非常近。”路君年拉了下谢砚的衣袖,想要他退回来点,免得被人看到。
谢砚一把按住路君年拉他的手,紧盯着那个窗户说:“不是三个,是十个。”
路君年动作一顿,再次看向那个窗户,这一回,窗边的影子又多了一个,又过了一会儿,窗边的影子变成了五个。
虽然人数还在增加,但无论路君年如何数,都无法确认具体的人数。
“你怎么看出来有十个人的。”路君年轻声问。
谢砚:“因为,那十个人来京城是为了找谢棱渊的。”
路君年脑中闪过一丝灵光,有什么事情就要联系在一起,却始终抓不住关键点。
“偏偏这个时候来京城。”路君年垂眸沉思。
“自然是来参加春试的。”谢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来京城春试,却不留在屋中彻夜苦读,而是去找谢棱渊?
路君年手指冰冷,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形成。
“那十个人,都是从袁永晖手中买的户籍,可袁永晖死了,京城的户籍被重新清查,他们给了钱,却没能得到户籍,眼看着春试将近却还没有任何人跟他们联系,所以他们就直接去找谢棱渊了。”路君年将他的猜测说出。
谢砚回过头,挑了挑眉看向他。
路君年再次看向那个窗户,已经看不清具体有多少人了。
“谢棱渊没办法给他们户籍,也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京城。”路君年眼睫颤了颤,面上冰冷如寒霜。
“他们死了。”路君年语气轻而淡。
其实再仔细看就能发现窗口黑影的异常之处,且不说那些影子姿势怪异、一动不动,就常理来说,拉上帘布自然是为了说些不让他人察觉的私密话,又怎么可能站在窗边让人看到影子呢?
谢砚耸了耸肩回到船内,似乎觉得刚刚的一切颇为无趣,又抓起烟花棒玩。
路君年还站在门帘旁,冷风吹得他身体凉了几分,他沉默地转过身看向谢砚,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保持了沉默。
谢砚早就调查到了这件事,并不阻止他们入京,也知道以谢棱渊的性子,他一定会杀了他们。
谢砚自然注意到了路君年的异常之处,说:“他们花钱买户籍,按照大元刑律也是要入狱的,只是买户籍的人太多,那些人又大多来自五湖四海,户部一时间管不过来。狱中条件艰苦,他们也不一定能撑到刑满释放。”
路君年心口有点闷,他知道皇室之间的斗争会有他人的牺牲,之后的路只会更血腥更残酷,但让他直面这一切,他一时间心绪还是有些失控,他转过头深深吸入了几口外面的冷风,握拳的手背在身后,慢慢平复情绪。
“我只是觉得,他们罪不致死。”路君年沉默了很久,才淡淡地说出一句话,语气中泛着凉意。
“你心里有在怪我吗?”谢砚手中的烟花棒燃尽,被他随手丢在了一旁,他斜斜地靠在船的另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路君年。
路君年抿唇,掌心攥得很疼,摇头说:“皇位之争不该有妇人之仁,何况我没有任何立场怪你袖手旁观。谢棱渊这人很谨慎,他一定不会主动跟买户籍的人联系,他们最多就知道个袁永晖,袁永晖死了,他们应该再也查不上去了。”
“你找到了那十个人,并向他们透露出了袁永晖背后是谢棱渊的消息,才让他们有机会跟谢棱渊碰上,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你这么做,应该已经在那楼附近安排好了一切,一旦私下买卖户籍的事捅到宫内,谢棱渊可就不只是一条重罪了。”
路君年不同情谢棱渊,只是谢砚在幕后操纵的一切,需要的心机与城府不是一点半点,已经远超过一个十四岁少年应有的心智,而在此之前,他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在他面前稍显孩子气的谢砚就仿佛是一个假象,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谢砚才是真的谢砚。
“可你的表情,可不像是不怪我。”
谢砚向路君年走了两步,双手托过路君年的脸转过来看他,两人四目相对,最后还是路君年先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