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路君年强忍着身上的痛,待整个洗浴完成后,感觉自己身上都快掉了一层皮,垂眼看去,他本就肤白,如今除了大腿之间,其他身体部位都仿佛被煮熟的虾一般,红得透骨。
宫人要为他擦身,路君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棉布,一点点小心地沾着身上的水渍,就连穿衣时,柔顺的里衣滑过皮肤,他都能感受到一阵阵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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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再没有了草药的清香,取而代之的是鲜花的甜香,路君年看着身上暗沉墨绿的官服,目光有几分恍惚。
皇帝似乎想以这样的方式让路君年抛弃过去的生活,成为一个新的,能为他所用的人。
可即便这身上的气味暂时改变了,透进骨子里的气味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
路君年拢好衣物,拿过一旁宫人捧着的笔墨和崭新的纸页,往皇帝的主殿走去。
第278章
皇宫主殿内,皇帝正坐于书桌前,面前摊开着边境的战事书,大太监立于桌边,正小心地摇扇吹凉桌上的莲子羹。
殿门吱呀一声轻响,大太监了然,手中的动作一顿,小心地抬头往皇帝的方向望去,皇帝也听到了那声突兀的响动,抬眸道:“让人进来。”
皇帝知道路君年接了圣旨今天就要入宫,如今这个时候,除了路君年,没人敢前来打搅。
大太监很快放下手中的蒲扇,回了声“是”,便垂着头去前堂将路君年请进来。
路君年一身言官官服,因为起居郎大部分时间都要跟着皇帝,不宜过分张扬出彩,所以官服上什么也没有绣制,干干净净的墨绿色衣服,反而让路君年有种超然脱俗的气质。
宫里的规矩路恒从小教起,路君年没敢忘,他一手托着木盘,盘上放着笔墨和空白的书页,另一只手横于腹前,低垂着头缓步踱到了书房内,脚步落在厚重而精美的地毯上,连声音都几未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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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君年站定后,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见路君年老实本分,便又低头继续看战事书,一句话没有说。
起居郎随侍皇帝,不需要问安,就是为了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如今皇帝没有其他吩咐,路君年便也没有动,一直站在原地。
大太监又重新回到了书桌边,拿起蒲扇继续吹凉莲子羹。
就这么过了有近半个时辰,皇帝才终于合上战事书,放在一旁,又拿起了手边的奏章开始看。
一本接一本的奏章,皇帝翻阅、审查、下批注、盖印,足足又过了一个半时辰,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整个书房内就连一声重的呼吸声都没有,落针可闻。
大太监眼明心细,知道这是在磨路君年的心性,但这磨练时间未免太长了,如今已是半夜,宫里就剩这一盏灯了。
碗中的莲子羹早已放凉,大太监知道皇帝不会再食用这碗莲子羹,便出声提醒道:“皇上,可要御膳房再准备一碗莲子羹?”
皇帝像是才从奏章中抽出神来,微怔片刻,道:“不必。”末了又问:“现在几时了?”
大太监答:“皇上,已是子时了。”
皇帝一阵恍然,随后道:“既如此,那便都散了吧,曾矾,伺候朕就寝。”
“是。”大太监很快搀着皇帝往殿后的寝屋走去,路过一直垂着头的路君年时,还冲着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回去歇着。
路君年的注意力一直在他们身上,即便是在原地站了两个时辰也不例外,如今自然也注意到了大太监的眼色,缓缓离开了主殿,回到自己的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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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心思并不难猜,起居郎虽然只有从六品,但这个官职并不难做,且能知道很多朝堂上的事情,是个近水楼台的香饽饽,皇帝若是在起居郎面前言语过多,会言多必失。
而且朝官并不是不能接触到起居郎,皇帝对某些官员提的某些政策和提议有所偏驳,那些怀着心思的朝官便会想办法套起居郎的话,皇帝看在眼里,自然也会在路君年面前谏言。
路君年放下手中刚刚记下的皇帝言语,正要宽衣,殿门被人敲响,他转而去开门,却见是大太监一人前来,想来是有话要悄悄说与他听,便将人请进了屋子。
大太监左右窥探了下殿外,这才鬼鬼祟祟地进了路君年的偏殿。
“皇上睡下了?”路君年给大太监倒了一杯热茶,问道。
大太监可没心思喝茶,他深夜过来就是为了提点路君年,忙说:“路大人,皇上把这个职务分给你,自有他的用意,如今我不好与你细讲,等你明日在帘后听了政后自会明白。”
路君年点头,问:“是朝堂上出了事?”
大太监皱紧了眉头点了下,又说:“宫里的事务太多,边境战事告急,朝上也因为很多事吵了起来,皇上分身乏术,又身体抱恙,已经分析不清殿下的局势了,所以他才需要一个人充当他的左膀右臂。”
“为何要是起居郎?”
“这样才能让人一直留在宫里。”
路君年不明白,什么样的局势能让皇帝做到这一步,他重重点了头,说他会仔细辨别每位朝官说话的用意,大太监这才趁着黑夜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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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路君年闻鸡鸣而起,洗浴过后收拾完自己,拿着起居郎的托盘便到了主殿门口,与其他宫人一道等着皇帝上早朝。
没过一会儿,皇帝一身龙袍踏出了门槛,目光在路君年身上停留片刻,又飘过他目视前方,昂首挺胸地往朝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