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514
钟译和面上一僵,隐隐有种预感,谢砚察觉到了什么。
谢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将那两串星宿串放回了匣中,面上始终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合上红木匣子,说:“译和,我跟路君年之间的感情,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发生改变,无论是时间还是距离。”
谢砚顿了顿,又道:“亦或是阴阳两隔。”
钟译和眼皮跳动得厉害,对上谢砚笃定的目光,他非常确信,对方已经知道了背后的一切。
“砚哥……”钟译和叫了谢砚一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几番欲言又止。
谢砚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钟译和的下文,最后道:“好好跟着我打仗,剩下的,留给时间。”
留给时间,留给……路君年。
谢砚斜倚在马车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飞逝而过,他手中紧紧攥着红玉葫芦,原本冷淡的双眸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变得柔和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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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君年再次醒来,又回到了原来那方院落,不同的是,这一回的院落不再是他一个人。
他醒来手才刚刚动,床边打瞌睡的宫人立马清醒过来,询问他身体有何不适之处,动作小心谨慎,态度诚恳,似乎把他当成了重要客人。
路君年有一瞬的诧异,随后道:“我要烧水洗浴。”他能感觉到身上黏糊一片,自那日从囚牢被人迷晕抬出来后,他便再没洗浴过。
那宫人很快出门去通报,没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不少人。
路君年坐起身,查看自己的身体,除了脚踝处,身上并没有新添其他伤痕,而脚踝处的伤口,也已经开始结痂,长新肉的地方还隐隐有痒意。
是了,伤了他又有什么意义?在众人眼中,路君年已经“死了”,跟路恒一样,被烧死在了火堆中。
路君年永远忘不了,那天躺在囚牢的桌上,屋外传来的哀嚎声,以及火焰灼烧木材发出的劈里啪啦的声响,和肉被烤焦后发出的难闻气味。
而在那之前,联系大太监与人的对话,和他们的表情,路君年不难猜测他们的计谋——皇帝想他死,但又对他的才能感到惋惜,所以让人替他而死,想骗过众人的眼睛,尤其是谢砚。
所以,路君年才故意磨断了星宿串,说出了那一番话。
他知道他的星宿串只有二十七颗,有一颗在胡泉城的时候被他放在了年铭的墓碑上,后来掉进了土中,便再没有找回来,而故意说出有二十八颗,只是为了让他们找钟译和要来完整的星宿串,借机向谢砚传递钟译和为皇帝效力的消息。
谢砚知道路君年的星宿串少一颗,一定能够想到这一步,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只是如今,皇帝不仅没有任他在此自生自灭,竟然还找了人来服侍他,路君年一时间没想明白,他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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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又过了一月,路君年在院落的生活舒适闲暇,甚至比之之前的路府都有过之无不及,他才终于再次等来了皇帝。
众人行过礼后,皇帝走到了路君年面前,见路君年气色明显好了不少,又伸手掐了掐路君年的臂膀,感受到掌下不算瘦弱的手臂,这才松开手,背着双手悠闲地走进屋中。
看这样子和闲散的步伐,皇帝似乎心情不错。
路君年站在廊下,不明白皇帝什么意思,缓步走到房门口,就见皇帝坐在书桌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路君年,过来替朕磨墨。”皇帝从容道,似乎并不把这里当作囚禁路君年的院落,而是某个不知名的小屋,他们是最简单的君臣关系,吩咐路君年做事没有任何不妥。
路君年虽心有疑虑,却没准备反驳皇帝的意思,几步上前,拿起桌上的砚块,动作熟练地磨墨,没一会儿,墨香便溢满了整间房屋。
皇帝提笔,在白纸上画下苍劲有力的竹枝,并大手一挥,潇洒地写下诗句,吩咐路君年挂起来,随后摸着下巴自我欣赏,还让路君年点评。
路君年默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放在画上,思考了一会儿,由衷地夸赞起皇帝的画工和笔墨运势。
皇帝背着手点头说:“朕也觉得,这幅画画得甚好。”说完,又是大手一挥,道:“那便送与你了!”
路君年:……
路君年沉默许久,才谢了皇帝恩情。
皇帝心情舒畅地笑了几声,又坐下画了数副画作,一直到午后,才停笔起身,又背着手离开了。
全程没有提过任何其他事,仿佛皇帝真的只是来这里作画的。
路君年深深地看着皇帝的背影,不明白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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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那一次,在那之后,皇帝又来了路君年所在的院落好几次,中间大多隔着七天到十天的时间,从一开始的赋诗作画,到后来也慢慢跟路君年聊起宫里、朝堂上的事。
路君年也总算明白过来,皇帝的真正用意。
如今门下侍中空缺,中书令洛青丹权力被架空,皇帝没有人商讨政策,便又想到了路君年,左右路君年被关在了院落内,也不会与其他人交谈,与他谈论国事,两人的对话传不出院落,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路君年并不排斥与皇帝交流这些,发表自己对不同事情的看法,好歹有不少见识,他说得头头是道,令皇帝赞赏不已。
美中不足的是,路君年在最后,总会提起谢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