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谢砚怔怔地看着路君年,路君年向来清冷温润,从来没有真正动过怒,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路君年这么撕心裂肺地怒吼,配上月光下那张本不属于路君年的脸,让他感到分外陌生。
“我们路家一心为大元国,为皇上做事,就算曾经伤害过无辜的百姓,父亲他这些年做的已经足够!他知道鹿州的赈灾粮发不到百姓身上,去鹿州的时候带着自己这些年存下的俸禄去!他从小教育我为国为公,心忧天下,心系黎民,神思敏捷之人不可荒废学业,当为国君排忧解难,尽绵薄之力。他做到了一切能够做到的事,甚至在我说要跟着你的时候,明知等你登上大殿路家若无法保全自身,便会面临兔死狗烹的局面,他也没有强硬阻止,不然我如何心无旁骛成为你的同盟!”
路君年一口气说完,说得胸腔大幅起伏,气息不顺,右手的纱布因为他的大幅动作而渗出血来。
“你可以将刀抵在我的喉口逼我就范,但你若是拿父亲威胁我,我跟你拼命。”路君年咬着牙说道,双眼中闪着锐利的寒光,“反正,我这条命跟太子比起来,一文不值。”
第195章
谢砚抓着路君年的手腕,缓缓拉下他的右手,目光落在渗出血的右手上,心口钝钝的痛。
为什么他们会走到这样的一步?明明好不容易找到路君年,他想带他回富饶的京城,不用再过洗盘子的苦日子,为什么路君年还要跟他吵架?
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路君年着想,为了他做出了很大的让步,甚至愿意违背原则,私下给路恒送银两,为何路君年还要违逆他的意思?
“我不要你的命,云霏,你别动怒。”谢砚语气怅然,他真的有点怕现在这副模样看着他的路君年,伸手想要拉过路君年的手腕,却被对方一下挥开。
谢砚手中一空,脑中仿佛有一根弦瞬间绷断,他呼吸一下急促起来,突然起身,一把将人抱入了怀中,双臂勒着路君年的双肩,力道大到似乎要将人的身骨都压进自己身体里,右手一下下抚着人的脊背。
“我只是很想你,我想你在我身边,你不在的日子,我根本无法安心入眠,你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一定全部满足你,只要你跟我回京。”
谢砚固执地抱着人,一遍遍重复着回京,语气近乎偏执,仿佛这样反复在路君年耳边诉说,就能让人听从他的话,跟着他回京。
“那我要时间回到你成亲之前,让你放弃成亲的想法,你能做到吗?”路君年冰冷地说道,“你做不到吧,你就算是太子,也没办法让时间回溯。你一直说我没有做好与你共度余生的准备,那你的准备呢,表面上风风光光地与人成亲,然后跟我暗通款曲,百年之后,你跟他人葬于一墓,留下一段帝后琴瑟和鸣的佳话,我又该去往何处?”
“谢砚,你太自负了,你怎么会觉得我在看着你成亲之后,还会心甘情愿地成为你上不得台面、消遣欲望的玩物?”
路君年想要挣脱开谢砚的怀抱,谢砚听完他的话,手臂收得更紧,没让人挣脱开,他哑着声问:“你看到练蓉心里吃味对不对?我没跟她发生什么,我需要一个太子妃堵住悠悠众口,而她好控制,能帮我守住秘密,且不要求我的陪伴,所以我可以有很长的时间陪着你。如果你不喜欢她,等我登基以后,我跟她和离。”
“跟练姑娘没有关系!”路君年蹙了眉,“她没有做错任何事,还要帮你带孩子。”
路君年永远不会忘记,当时在东宫深处新建的宫殿内,练蓉面对两个哭闹不止的婴童,一脸呆滞的表情。
练蓉年纪还没他大,能背下《南陵别儿童入京》、跟着太学堂的太傅学过那么多经论的官女子,如果不是有其他原因,路君年不相信她会甘心于困在一方宫殿,教习照顾两个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婴童,甚至还搭上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失去了自由出宫的机会。
路君年:“我并不讨厌她,做这个决定的人是你,她不可能逼着你娶她。”
路君年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他跟练蓉间的矛盾,而是他跟谢砚间处境、地位不同,产生的思想不一致导致的分歧,从他跟谢砚相知开始,这分歧就一直存在,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后来,他在胡泉城答应谢砚的那晚,明明心里也很不安,却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认为他们能够处理好,却终究是太年轻,无论从年纪,还是心理和阅历,都太稚嫩。
现在,不过是矛盾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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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要我怎么做?你直说啊!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跟我回去?”谢砚的吼声中带上了哭腔,他自诩聪明,现在却是真的看不懂路君年。
路君年想清楚矛盾点在哪儿,就很快冷静了下来,只要谢砚不触及路恒,他总能很快恢复到冷静自持的状态,他静默良久,恢复了往常平和清冷的语气,说:“我们现在只适合做君臣,太子。”
“那你跟我回去做君臣,我也会成为国君的,你说路家人要为国君排忧解难,我也是国君,我现在的难处就是你。”谢砚不依不饶地说。
路君年摇了摇头,谢砚还是不懂,他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现在是平民的身份了。”
谢砚固执地说:“你是我的侍读。”
路君年叹了口气,现在跟谢砚讲不清,他索性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