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3
他走后许久,路君年才缓缓呼出一口气,让烟儿重新给他包扎好纱布。
不久后,袁永晖在狱中自尽。很快,原户部侍郎王义凛官升一级,接替了户部尚书一职。
朝臣更替早已不是新鲜事,作为百姓饭后谈资也只有几天,就被远嫁蛮国的公主即将回京一事给盖过了。
只是路君年觉得,事情应该不止这么简单。
区区一个户部尚书,就独自筹谋想杀皇储,未免太天真了,袁永晖背后还有人,只是刑部已经查不上去了。
原本要杀谢砚的人却误伤了路君年,而想杀路君年的人还处在暗处,路君年有预感,这两拨人并不是同一阵营的人,要查清朝堂之上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还需要他亲自走上那光明殿堂,探查光明之下那数不清的黑暗罪恶。
彼时,路君年已在床上躺了一月有余。
自刑部的人走了以后,他便没在路府遇到其他外人,每天上药、腿部修复、读书练字,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路君年没有彻底断腿,在经历了一个月的休养后,已经能够不借助外物小步幅地行走,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常走过路了,不由得每日在院中走动,内心的喜悦溢在脸上,让他看着没之前那么冷淡。
路府院内还没有移植桃花树,湖边仅有一排柳树,他去见过路恒后,路恒就按他的要求,让人选了十几棵好的桃花苗子给他送来。
这一世,这一排的桃花树,路君年想亲自种下。
秋猎的日子越来越近,路恒作为门下侍中,需要跟随皇帝前往夜林泽参与狩猎,他越来越忙,路君年原本没打算去秋猎,却在秋猎前两天的夜里被人闯了门。
当时已是深夜,路君年终于画完一副秋落图,揉了揉右手腕,搁笔准备将画挂起来时,身后的烛火突然摇曳了一下,他映在画纸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他很快就察觉到异常,攥着画纸的手微紧,却没有马上停下动作,而是继续将画挂起,在转身的瞬间,一手伸向发顶的玉冠,那里面不仅藏着路家的通信火统,那根尖锐的刺针也被藏在他的发间,是他危机时候用来防身的利器。
然而,还没等他将刺针拔出,屋内的烛火被瞬间熄灭,下一瞬,他拔刺针的右手就被人按住,那人很快锢着他的咽喉往后重重一压压在秋落图上,让他连一点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少爷,您睡了吗?”屋外传来烟儿询问的声音,估计是看到屋内的烛火突然熄灭,却没有让她进屋伺候洗漱,才问起。
路君年没法发声,压着他的人突然抬膝,直接顶在了他双腿间,接着向上移了移,让他不由自主地踮起了脚,随后那人才稍微松了手,让他能够说话。
这是威胁的意思,如果他敢说一句别的话,对方都能让他瞬间失声。
路君年没有慌乱,沉着声说:“我准备歇了。”
平日里少爷格外爱干净,睡前都会多洗漱一遍再睡下,烟儿犹豫了一会儿多问一句:“少爷可还要再洗漱?”
路君年:“不必。”屋外便没再有声音。
“阁下武功高强,路府的护卫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不知路某何时与您这般厉害人物相交过?”路君年察觉到对方并不是想要他的命,便放下心来,一面小声问道,一面寻找脱身的机会。
对方冷哼一声,模样在黑夜中看不真切,他俯下身,几乎是贴着路君年的耳缘说话,温热的呼吸痒得路君年不自觉偏了头。
“路云霏,你好大的胆子。”
路君年身体一僵,这一动作也很快被对方捕捉到,对方不动声色地抬了抬膝,逼得路君年不得不继续往上垫脚,很快只有脚尖触地,半坐在对方膝上,让他感觉他们这个动作实在诡异。
“砚……公子。”
这个声音,这个熟悉的味道,不是谢砚又是谁呢?
谢砚能够瞒着皇宫内的侍卫偷溜出宫,进入路府也是易如反掌,能让他这么大费周章地出来,想必是有要紧事。
路君年压着声音说:“砚公子深夜到访,有失远迎,不如坐下细谈,路某定彻夜奉陪。”
两人渐渐适应黑暗环境,路君年很快便能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谢砚被月光照到的半张脸。
谢砚眼中带着夜色的凉意,紧盯着路君年头上的竹节玉冠,随后视线慢慢下移,扫过他那双被月光照得更显清冷的眼瞳,又沿着他纤细的脖颈一路往下,看到他腰间的竹节玉佩,不由得勾了唇角,放开了他,转身坐在了谢砚的书桌上。
“看来你的伤好得不错。”谢砚说。
路君年步伐自然地走到书桌旁,在距离谢砚两步的地方停下,说:“宫内的太医医术高超。”
谢砚冷哼一声,说:“你怎么不故意摔断腿,然后彻底赖上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夜林泽上使用的是苦肉计。”
路君年那样的行为,实在是犯了他大忌讳,他以为路君年会心机地故意不配合治疗,借此攀上他,却没想到暗卫说他在府中勤于上药跟恢复,让他一时间捉摸不透对方的意图。
看着一副病怏怏、若不惊风的样子,却胆子大到利用他的同情心,就连被救的马夫都为路君年说好话,还真像韧性极强的竹节一样,让他又怜又恨!
“我在赌,赌砚公子重情重义,会在以后家父陷入危局时出手相救。”路君年仰视谢砚,眼神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