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陈巧雪夹在两个沉默不语的人中间,蓦地有点冷。
“在想什么?”孟扶荞收回的目光正好看向盛萤。
她没有加重话音,只是因为有了询问的对象,仿佛散去的烟有了主心骨,院子里席卷而来的西北风都没能吹断。
盛萤指了指东厢房,“在想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怎么说?”孟扶荞一点都不惊讶。
“感觉。”盛萤微仰了仰头,周围环境实在太暗,她又是坐着的,孟扶荞挡住了那一点点聊胜于无的天光,迫使她要眯着眼睛换一个角度才能看清自家血尸的表情,“就是有一种蛮不讲理的感觉。”
孟扶荞笑起来,“你的感觉真准。”
“我要是阻止,你会翻脸吗?”盛萤又问,她挨在亭子边上,眉眼间有些倦怠,那颗泪痣凝着天光,露珠似得点缀在苍白花叶上,陈巧雪在一旁看着都有些心慌,而孟扶荞正面着她,距离没那么近,凭血尸的眼神刚好能瞧见盛萤瞳孔中小小的自己。
无情人倒是长了双多情的眼睛,连带着当中的自己能被抠下来珍藏就好了。
孟扶荞想了想,“难说。”
陈巧雪又是一阵冲上头皮的冷,冷到全身都战栗起来,密密实实裹着的羽绒服一点用都没有,她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以至于陈巧雪有些神志不清,“这院子里除了我们是不是没活人了?”
她嗓子跟被人掐着似得,又涩又尖,勉强说出了一句转移重点的话。
盛萤的注意力从孟扶荞脸上让开,“应该是,吃饭的时候也没见其他人露面。”
“果然……”陈巧雪叹了口气。
餐桌上除了谢班主外还有一个伏印,这两人都阴森森的,陈巧雪一开始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是连想都不敢想。他们身上的阴气太重了,行为举止也很奇怪,吃饭端着香炉吸,这些行为放在鬼身上还好理解一点,放在人身上那就是变态杀人狂的水平。
怎么说呢,一旦想通了这件事陈巧雪宁可对方是鬼。
“那我们今天晚上怎么办?”陈巧雪恨不得自己有两个头,一个说话一个思考。她并不爱热闹,平常一个人呆着也能品出乐趣,现在却很怕冷场,只能硬着头皮找话题。
毕竟眼下“冷场”可能是个冻词,只要盛萤跟孟扶荞的说话声一中断,陈巧雪就冷得想死。
是真的想死,她都怀疑但凡院子里有口井,自己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幸好盛萤还有那么一点良心,她站起身来,“找个地方过夜。”
陈巧雪“啊?”了一声,有点犯迟钝:“不是说在院子里将就一晚吗?”
“……又不是说给你听得,你当什么真?”这世上的实诚心眼有一斤陈巧雪独占八两,盛萤还倒扣半斤,她将手伸给瑟瑟发抖的年轻姑娘,“待会儿再去厨房偷点柴生个火就不冷了。”
陈巧雪:“……”她愣愣地牵上了盛萤的手。
鬼怪环伺之中,有个坏心眼清冷冷充满神秘感和安全感的姐姐牵着自己的手……陈巧雪瞬间觉得自己还是阅历太少,识人不广,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当她抬头看到孟扶荞时,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陈巧雪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有些心虚。
这座院子确实大,有些房间甚至没有上锁,就算上了锁也都属于老式锁芯,铜的,用铁丝之类就能捅开,盛萤这种自家电子锁都能硬扯的主,根本视之为无物。
唯一不方便的地方在于环境昏暗,只有孟扶荞不受影响,于是她在前面开路,盛萤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陈巧雪,偶尔脚步走快孟扶荞还会被拽住,她气得想笑,刚刚还“嗖嗖嗖”互相抛冷刀子,现在又像没事人,孟扶荞都想指着盛萤问一句“你有良心吗?”
然而真正说出口的却是:“厨房有盏煤油灯,就放在窗台上。”
有了灯就不需要如此过分的身体接触,孟扶荞不太喜欢盛萤冰冷的指尖,比血尸的体温还要低,另一头还握在陈巧雪的手里。
血尸与判官签订契约后,自然而然会产生一些占有欲,类似于“这是我盖章专有,生是只有我能讨厌的判官,死是只有我能吃的口粮”,所以盛萤主动去牵陈巧雪的手时,孟扶荞隐隐有些不爽,感觉自己的专属口粮平白被别人动了一口。
很大可能还是口粮故意的。
厨房的门被孟扶荞一脚踹开,她跟陈巧雪去拿灯,盛萤摸索着想去后厨,“谢班主说柴火受了潮,不太好生火,我总觉得有些问题。”盛萤说话间煤油灯被点着,昏黄的光照射范围有限,只堪堪能瞧见门上的插销。
盛萤又道:“小雪别过来。”
孟扶荞提着煤油灯走进后厨,肉还在锅里炖着,砍柴的斧头插在树桩子上,血从这两处开始一直漫延到柴火堆中,猩红黏稠上面还残留着脚印。
血丝团聚在脚印周围,如呼号悲泣又被针线缝上的嘴,在感受到活人的一瞬间针线撕裂……还未干涸的血丝匍匐爬行浪滚浪,一把抓上了盛萤的鞋尖,又紧接着朝她小腿翻涌,分明是一派浩浩荡荡丧尸围城的架势,拽着个活人就要大家一起下地狱。
第13章
死人血不该有这样的杀伤力,甚至不该有这样的野心。谢忱沣的房间里也有不少血迹残留,都很安分地在充当浆糊,将画报粘得是又紧又平,只是经不起按,颜色会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