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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他们不远的椅子上坐了个五六岁大的小孩,手里拿了个纸叠的飞机模型默默地摆弄着,他应该是何顺利的儿子,何妻不时转头看他,表情又是慌乱又是担忧,不断重复道:“我跟那混蛋早就离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再来了,我儿子还小,会吓着他的。”
吕铮看到聂睿庭,停止了询问,把目光投过来,何妻趁机跟他们告辞,拉着儿子匆匆走掉了,她唯恐惹祸上身,头也没再回一下。
“聂先生好啊。”
吕铮走近他们,微笑着打招呼,跟上次一样,他嘴巴里还在嚼口香糖,今天他很夸张的穿了套夏威夷花衫跟大短裤,这打扮不像警察,更像是来旅游的境外游客,他的态度就跟他的打扮一样,夸张随意但还算有礼貌,但他身旁的伙计口气就差很多了,阴阳怪气地说:“真巧,每次问案都能遇到聂先生,这么好兴致,是来郊游吗?”
“不,我是来找何顺利的家人的。”面对挑衅,聂睿庭毫不含糊地呛回去,“我以为这么明显的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伙计脸涨红了,张嘴想反击,被吕铮拦住,温和地问:“为什么聂先生你会想来见他们?”
“因为我很闲,想起被劫持时何顺利有提到他的家人,就跑来看看,”为了不惹来更多的麻烦,聂睿庭见好就收,“何顺利说抢劫是为了给儿子买飞机模型。”
“什么飞机需要用钻石买?他想买的是真飞机吧?”
伙计嘟囔完就被吕铮瞪了一眼,吩咐他去何妻的邻居那里问情况,把伙计打发走后,他很歉意地对聂睿庭说:“我同事才调来不久,急着想破案,请聂先生别跟他一般见识。”
不会的,比起存在感太弱的人,他现在更对案情感兴趣,说:“看来你们没问出什么。”
“你也看到了,何顺利的老婆跟他关系很差,据说为了不被骚扰还搬过好几次家,他的来电也都不接,何顺利喜欢儿子是一回事,他对儿子的付出被不被接受是另一回事。”
“我想应该没有一位母亲会让儿子接受赃物换来的礼物。”
吕铮耸耸肩,“所以如果你也是想通过她来打听钻石的下落,那可能要失望了。”
聂睿庭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看刚才何妻的反应,她应该跟抢劫案没关系,转过头想问问颜开的意见,却扑了个空,不知什么时候颜开消失了,他身后半个鬼影都没有。
“要聊聊吗?”
声音从对面传来,聂睿庭刚转回头,就看到吕铮向他凑近的脸庞,他本能地向后躲避。吕铮的表现一直很放浪,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存在总给聂睿庭一种强大的压迫感,通俗一点说,就是直觉让他不喜欢这个人。
王子应该跟它的主人抱有相同的想法,仰头看看吕铮,然后屁股一转跑去了轮椅后面,很没种的求庇护。
动物对危险的直觉要远超人类,看到王子的反应,聂睿庭对吕铮更抱有戒心,这男人一定杀过人,他揣测着,心里万分期盼颜开的归来,脸上却尽量堆起微笑,打着太极问:“聊你派手下跟踪我的事吗?”
“那是没办法的事,聂先生,请体谅我的苦衷,能对外封锁消息,不让你被记者们骚扰,我已经很尽力了。”
吕铮自动转到聂睿庭的车后,握住车把将轮椅转去相反的方向,完全没询问当事人的意见就向前推去,这举动让聂睿庭有些慌,自从发生了吊死鬼事件,他就对被外人推轮椅产生了抵触心理——没人看得到背后的光景,谁知道对方是真心帮忙还是在算计他?
但偏偏颜开没手机,联络不到人,聂睿庭忍不住在心里恨恨地骂某只鬼做事太自我,不过吕铮特意为他所做的周旋出乎他的意料,敷衍说:“谢谢。”
“不用谢,我也是在帮自己,毕竟这种事传出去也有损我们警方的颜面。”吕铮推着他沿着公园外围走,任由王子在旁边跟着,说:“我们都希望这件事能尽快解决,所以如果你有记起什么细节,也麻烦告诉我。”
“没有了……”
“我知道有,”轮椅停下来,吕铮转到他面前,按住扶手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知道你还有事情没说,聂先生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隐瞒对你没好处,事情早点解决,对你对我们都好,何顺利还有说什么做什么,每个细节都很重要。”
被那双鹰隼般的眼神盯住,聂睿庭有点发毛,突然想到吕铮把手下派走,或许不是因为手下多话,而是特意制造单独向自己询问的机会。
“我见鬼了……”相互对视几秒后,他猛地蹦出这么一句。
吕铮继续盯着他看,就在他以为对方可能会相信时,男人大笑起来,用充满揶揄的口气说:“聂先生,没想到你说话这么风趣。”
“我没有在开玩笑!”
聂睿庭大脑一热,忍不住将那天自己的见鬼经历抖露了出来,他仔细说了一遍,吕铮一直面带微笑听着,直到他说完,才回复:“好吧,假使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认为法官会相信你的证词吗?”
冲动过去,聂睿庭冷静了下来,发现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就见吕铮收起微笑,一脸认真地说:“我始终认为,没人相信的话就是谎话。”
反之,大家都信的话就是真理,聂睿庭听懂了吕铮的意思——要么说真话,要么继续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