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六章 上学吧(上)22
都是快手菜。香椿煎蛋,糊了半边;芋头片煮白菜,芋头皮没刮干净,许多毛毛漂在汤面上;煎盐津肉,根本没熟,肥肉还是半透明的;还有一碗酸菜芋头杆儿,这是三美小时候最爱吃的菜,这碗菜没有做坏,香喷喷的新鲜酸菜被猪油激发出鲜味,芋头杆儿黏黏糯糯的,最下饭。
桌上用洋瓷碗装了满满两大碗饭,已经凉ᴊsɢ透了。
三美端起饭碗,舀了一大勺酸菜芋杆儿,大口大口吃起来。吃着吃着,好像什么东西在碗底,筷子挑着沉沉的,她仔细挑开一看,是一把金色的长命锁,很小很小,只有锁头,没有链子。三美明白了,把锁拿出来在洗碗布上擦干净,装进了兜里。
司娘请来了,舅舅那边听到风声也来了,本来只是二伯和叔叔们争论,现在加入了舅舅,成了三方对峙的状态。
三美和凤丽配合司娘一起把灵堂摆了起来,司娘动作快,香火纸钱一下就到位了,只差两个纸幡没现成的。纸幡立起来,奶奶才知道回家,缺不得。三美把凤丽叫到背人处,拿了一百多块钱给凤丽,“你到集上买纸幡,钱不够先欠着,姐这儿也没有现钱了,回头咱上信用社取来还给人家就行。快去。”
凤丽没有三美那么冷静,眼泪还在吧嗒吧嗒掉,三美用袖子给她抹了几下,拍拍她的背就转身回屋了。
凤丽捏着钱,撒开脚丫子就往集上跑,眼泪混着汗水,被风吹得往身后飘。
说归说闹归闹,只要能吵架,就不能先动手。谁先动手谁吃亏,几家人谁也没先动手,就是轮着番儿的互骂,骂着骂着,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变成了唱。
唱调还是那些唱调,唱词却变成了损人、咒人的词儿。大概是唱着实在不解气,也可能是太热了唱得口干舌燥,对唱变成了斗舞。平日里都是听到弦子声就能连跳两晌的主儿,谁怕谁啊,于是这边跳的是杂形快调,那边就来跳合脚,这边立刻改烟盒舞,那边就换成咿嗦喂......
杂形快调、合脚、烟盒舞、咿嗦喂,都是云南省石屏县花腰彝族舞蹈中不同步法的名称
向羊村有句俗话:“有嘴不会唱,白活在世上;长脚不能跳,俏也无人要”,能跳舞就不打架,这也算是比较文明的解决方法了,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会儿不过是假把式闹闹气氛,好把村委会管事的闹出来,当场就把田产分清楚了,免得后头夜长梦多。
可他们没想到,今天村委会的人,早就顾不上他们这点儿琐事了。
撒白米、蒸糯米饭、杀鸡、淋鸡血、写红字......事情都是三美和司娘在做,二伯母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搭起手来。提水桶的时候,二伯母的手和三美的手挨到了一起,二伯母尴尬地笑笑,把水一下子拎起来,提进厨房里。
三美累了,倚在门框上看着二伯母屋里屋外地忙。二伯母不是心黑的人,就是在家里说不上话,往左走还是往右走,都要听二伯和儿子的。她明白二伯母的难处,也不怪她,抿了抿嘴唇,抬着火盆绕过正在斗舞的两拨人,到院门口烧纸。
烧了一会儿凤丽就回来了,三美有点意外,怎么会这么快,仔细看才发现凤丽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黑黢黢的皮肤,大高个,一左一右举着两个纸幡。这不是日娃嘛,他上这儿干啥来了。
“刘三美,节哀。”
日娃难得的严肃,三美站起来接过纸幡,“谢谢你啊,真不好意思,让你跑这趟。”
日娃扬扬眉毛,冲院里努努嘴:“这热闹,跑一趟来看也值撒~”
三美干笑了一下,目送日娃一颠一颠地晃到院里去,凤丽低着头走过来:“人家不赊账,我正好在集上看到他了,就......”
“没事,还好遇到他了。院里的事都差不多了,你去找你玩伴玩一会儿吧,等他们走了我再叫你。”
凤丽摇摇头,瘪着嘴巴蹲下来烧纸,每烧一张就掉一滴泪,最后干脆把纸一丢,一屁股坐在地上,脸埋在膝盖里呜呜地哭起来。
爸妈死的时候,自己好像没有这么害怕,可能是因为姐姐还在,奶奶还在。可现在奶奶死了,以后有一天姐姐也会死,一想到这个,凤丽的胸口就揪着疼,比经前胸痛还疼。现在的生活没有一点条理,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看到三美的样子,觉得三美比自己还可怜,心里就更难受了。
三美从背后抱住凤丽,双手扣在她的膝盖上,“别哭了,哭啥呀,心里害怕是不是?”
凤丽点点头。
“别怕,姐在呢,你有姐害怕什么呀?啥也别怕,没地种也没事,姐有的是办法养活你。”
凤丽抬起头,把脸靠在三美胳膊上,“姐,咱以后上哪儿去呀?”
“凤丽,你听姐的,回学校去复读,一定要去上大学。”
凤丽不说话,“你要是不上学,要不就像小舅妈,要不就像翠儿,要不就像二伯母......你得上学,学个名堂出来,以后才有着落。”
凤丽又沉默了大半晌,转过身捧着三美的脸,边哭边说:“上学也可以,你也得上。”
三美把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我都这么大了,咋上呀?你去,姐供你。”
凤丽甩开三美的手着急地站起来跺着脚:“我是人你也是人,凭啥要你供我。要我上学也成,一起上。你考自考,我能做兼职,也能供你。刘三美,你是不是怕了,怕自己考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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