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224
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真正的人类了——她有了人类的劣根性,开始变得矛盾和阴暗。
那天,阿冉终于想通,决定回去陪伴郁落和祁颂——
蓦地,那两道心愿在她眼前消失了。
先是郁落的消失,紧接着是祁颂的。
阿冉僵愣,目光呆呆盯着虚空,浑身开始发凉。
她仔细一想——是了,郁落应该就是这几天分娩。
桃桃才刚出生,郁落和祁颂就不期待她回家了么?
阿冉跌坐回云团上。
她揉了揉眼睛,孤独而安静地哭了很久。最终在酸涩的泪水里许下心愿——希望那一家三口平安健康。
而后主动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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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冉醒过来时,在莫大的恍惚感里不知今夕是何年。
她看见自己睡前许的愿望竟仍浮在自己身边——
也就是说,这个愿望没能实现。
某种预感里,阿冉的心跳骤顿,慌张起来。
她闭上眼,在浩渺的心愿里细细感知,想找到郁落和祁颂的心愿。
找到了。
那是祁颂的心愿,既虚弱又强烈,枯寂得令阿冉心颤:
想快点赴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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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冉站在祁颂面前。
女人依赖地窝在墓碑前,脸颊泛着病态的红晕,紧抱着怀里的女儿。
寒风吹起她花白的长发,干燥的唇瓣偶尔开阖:“......姐姐。”
她的睫羽不安地颤动,像深陷噩梦里。
这份羸弱、枯瘦、颓废的模样,半点不见曾经在郁落身边的热情明媚,如争宠的小狗一般弯着眸「警告」她:“你已经抱妈咪很久了,现在该换我来。”
阿冉流下泪来。
她没花任何时间就做好决定,妄图做一件自己曾经嗤之以鼻的事——
忤逆天地法则,只为让她爱的人重新拥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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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失去财富、名声、事业......”
“你还可能失去自己。”
阿冉郑重地交待。
而她面前的女人泪流满面,在寻回爱人的可能性里欣喜若狂。
祁颂抹着泪,重重点头:“我都愿意,让我付出什么都愿意。”
她哭得面上涕泗横流,在疾风中,有种不修边幅的颓然。可她却已不是方才那潭死水,有生机缓缓注入进去。
阿冉欣慰地笑起来。
这就足够了。
“时光回溯,现在的一切都会撤销,不复存在。”阿冉交待,“具体回溯到什么时间点无法保证,但我会努力。”
“桃桃将穿到回溯的时间点。”
“你的魂魄也会穿回去,但在那之前,你需要先找到妈咪。”
祁颂有些不解:“找到她?”
“妈咪已经逝世,就算时光回溯,她的魂魄也是折损状态。如果不找回她丢失的那部分,她仍然会在31岁那年离世。”
见祁颂的脸色煞白,阿冉轻叹:“所以妈妈,你要努力找回妈咪。”
“那是一个叫忘我之境的地方。即便是我,也对那里一无所知,只知道很危险。”
“在你回来前,我会接管你的身体,让它的机能保持正常运转。”
说着,阿冉俯身,隔着睡熟的桃桃抱了抱祁颂。
“接下来妈妈可能会很辛苦。”她说。
她没有告诉祁颂,这是她们的最后一面,也是最后一次拥抱。
她只是独自沉浸在不舍里,最后汲取一点祁颂的温度。
祁颂的心头哪里忽然空了一下。
某种直觉中,她忍不住问:“回溯时光无视自然规则,霸道而庞大,付出的代价难道仅仅这般么?”
她只是一个凡胎俗体,让她失去财富、名声、事业,去一趟忘我之境,就足以逆转乾坤?
抱着她的阿冉僵了一下。
而祁颂心领神会,胸口被某个想法撞得生痛——
这里面最大的代价,或许是阿冉本身。
她睁大眼,正要再说话,却觉得周身空气陡然凝滞,沉重浓稠得让她再无法动弹。
就像川流不息向前奔涌的时光骤然而止。
随即在某种恢弘的力量里逆转、往后回溯.......
她坐在墓碑前,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树上因深秋而枯败的褐色叶片重新焕发生机。回到夏季的郁郁葱葱,再回到春季新生的小巧翠嫩,它逐渐缩回树枝里消失不见,而树枝忽然覆上了深冬的苍茫大雪。
秋之后是夏,夏之后是春,春之后是冬......如此往复。
倚靠的墓碑消失不见,她身下是尚未售卖出去的墓地,她和阿冉的身体渐渐虚化,半透明地缀在时空里......
“妈妈再见......”她听见阿冉的声音,缥缈而遥远。
......
-
祁颂从一扇门里狼狈地弹出来,跌倒在一片虚空中,双眼通红,剧烈地喘息。
这里是忘我之境。
四周都是漫无边际的幽黑,就像置身于隐秘的宇宙深处——
除了那九扇门。
悬浮在虚空里,发出莹白而朦胧的微光,成为这片孤寂苍冷中唯一的希望。
其中五扇门的莹白里隐隐流转着淡金色,那是祁颂已经进去过的标志。
她刚从第六扇门出来,躺在地上久久无法动弹,眼里仍翻涌着创伤过后的余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