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嬴政搡了他一下3
那只暖白如玉的手在无衣脖子下的某个地方柔柔地顺了顺,“这里,三寸之地,它喜欢。记住了吗?”
嬴政认真学着他的手法,点点头:“记住了。”
等等。
他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嬴政回身就是一个手刀。
昨晚他被绑的帐还没算呢!
但他劈空了,身后的人像是明白他心里所想,不但巧妙地避开,还顺势把他的手反剪,用一根发带绑了起来。
嬴政挣了两下,挣不开,要踢马肚试图把他甩下去,又被对方阻止:“你还想它发疯?”
“那你松开我。”
大不了他们俩一起被甩下去。
那人不说话,只有散开的长发在风里飘拂,时不时划过嬴政脸颊,好像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敢那么做。嬴政果然不是说着唬人,当真踢了无衣一下,朗声道:“无衣,把他甩下去!”
无衣是生人勿进的性子,当初嬴政驯服它时没少受伤,大秦的男儿都有如此血性,轻易不肯低头,一旦认定 ,就势必要做到。无衣对这个人不反感,嬴政止不住揣测,难道世上真有这样离奇的事吗?真的会有数十年后的自己来到过去,和曾经的自己相遇吗?
听闻庄生梦蝶,分不清是真是幻,此刻的嬴政,就有这样的错觉。
无衣被他踢了一下,却没闹腾,而是被那人牵着缰绳,迈着小碎步往上林深处走去。嬴政也没想真的把他甩下去,玩笑话罢了,也随着他去。
山阿寂寥,幽静无人,刚下过雪的松林有一股清冷的香气,马蹄在茫茫雪地里留下一行斜斜的足迹。
这么一折腾,出了很多汗,被风一吹,嬴政没抗住,打了个喷嚏。
“过来。”一件厚重的绿色大氅罩在了他身上,把他整个都笼起来,只剩下小脑袋还留在外面。
身后的人把他裹得严丝合缝,嬴政莫名感到一阵身为长辈般的怜爱,猜想又是这个人把情绪带给自己了,立刻晃了晃脑袋,把这种奇怪的感觉甩出去。
过了一会儿,马儿带着他们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四周空荡荡的只剩下迂回的山脉和空旷的雪原,西风吹起细碎的雪花,嬴政往大氅里缩了缩,不小心抵在了那人怀中,本能地想要避开,却被对方一只手按了回去。
嬴政微微一愣,上一次有人这样揽着他,是什么时候呢。太久了,他有些记不清了,应该是在邯郸为质子的时候,母亲护着他不让欺负他吧。
似乎也是这样的一个雪天。
寂寂的山野,只有马蹄踩在雪中的声音,没有人说话,气氛却意外地融洽。仿佛在这样的无声之中,一些不愉快的情绪都被悄然瓦解。
过了一会儿,嬴政决定冰释前嫌,悄悄抓了抓大氅下那人的袖口,“哎,你……叫什么名字?”
“你说呢。”
“……”
嬴政想了想,“叫你赵政行不行?”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下,才慢慢点了点头,“行。”
“那我以后就叫你赵政了。”嬴政莫名觉得开心,有些憧憬道:“你有没有继位,秦国以后是什么样子?秦国东出没有?六国还剩几个?”
赵政却故意吊着他的胃口,“不告诉你。”
嬴政搡了他一下:“快说啊。”
赵政调转马头,折返回去,带了几分叹息:“继位了,东出了,秦国兼并天下六国,后人说这叫大一统。”
“真的假的,骗人吧。”嬴政有些不敢相信,“是不是父王给你打下来,让你坐收其成了?”
“能不能自信点?”
“要真这样,为什么你看上去并不开心?”
赵政没回答,轻笑一声。他随着无衣的步伐轻轻颠簸,望着远处,“后人说这是必然,我不信,所以,你要证明给他们看。”
秦国,绝不是那一颗短暂的流星。
“那,我姑且相信你。”嬴政又感受到了他的情绪,那种平淡却钝痛的感觉让他难以适应,他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索性不再追问。他夺过赵政手里的绳子,驾着马加快了步伐,任那寒风吹在脸上,笑道:“你总说后人后人,是什么意思?”
“我的……魂魄,在两千多年后。”
嬴政微微睁大眼睛,显然不是很理解,“两千多年后……好远啊,那你现在是什么,除了别人看不见你听不见你,看上去跟活着没什么两样。”
他甚至能感受到大氅之下,身后人的体温,还带了点淡淡的香气,像是某种熏香,很清冽,却让人忍不住想闻到更多。
“我不知道,如果用两千多年后的说法,大概就是,你感受到的只是你的小脑瓜让你有了这种感觉,我或许是无形的,但能被你用另一种方式感知到。”
“有趣,意思是,因为我们是同一个魂魄,所以我能够看见你听见你?”
赵政顺手弹了他头顶一下:“孺子可教也。”
“不要动手动脚,很无礼的!”风从嬴政脸边呼啸过去,无衣跑得越发飞扬,嬴政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过这么快乐,好像摒弃了一切,像一片随风飘飞的蓬草,身份、地位、课业、深宫里的暗潮……都在离他远去。他提高声音朝着天空喊了几声,回音在山间荡起,恣意又放纵。
“赵政,”喊够了,他回头道:“我今天说那句孤魂野鬼不是有意的,你生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