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已纵深各两百里,只有她……再往下去就接近锋线,不可能会有始山军。”
“嘁……”何易晞咬牙,寄所有希望于郭萱雅和独峰关。“只要四城四镇能发兵相援,只有独峰关能打通……”
可惜事事与愿为。
盟国唯一的近军是姜珩羽的人马,独峰关依旧没有攻下的迹象,而郭萱雅终于回城……
哗啦!
何易晞愤极挥袖,把案上那一封封言辞恳切尽述苦衷的回信刮到案下。那些辈高望众的叔叔伯伯们十分担心瓮城并拒绝发兵援助。且不说贵族们心怀打算宁愿各自闭守城池,不愿分兵去助他人,就何易晞那糟糕的名声,他们也不敢把身家性命交付瓮城。
“匹夫!这些老匹夫!”何易晞捏拳伏案,双眼赤红:“若我瓮城破了,东南门户大开,他们谁能幸免!”
五城四镇,论城池之坚,当属瓮城。论军械之良,当属瓮城。论防守之严备,当属瓮城。偏偏,是瓮城郡主名声最差。
瓮城如今之危,在于兵力悬殊,却无人敢信何易晞放手一搏。
“郡主!”郭萱雅又是风尘满面,浑身疲惫,仍想去找到一点转圜的余地。“或者我多备财物,去贿赂各城军要……”
“不必!”何易晞闭目深吸,顷刻下了决心:“来不及的。小郭郭,给我磨墨,我给后莲公主写信……”
“啊?您说谁?”
“姜珩羽!”何易晞咬唇出血,抓起案上幸存的信笺,砸到脚边:“我这就亲自写信给姜珩羽,求援!”
第七十七章
风沙阵阵,军旗猎猎。
边境这块两国争议之地,与瓮城有崎岖山路相隔,虽不到两百里,风光已是大不通。
瓮城使脸庞被寒风和飞沙磨砺得黑红,满身尘土。他顾不得拍打军服上的沙土,急切地盯着刚捧到始山后莲公主面前的密信,那刚从自己怀里掏出,还带着期盼的体温。
“殿……”他正想表述郡主焦急之情,瓮城危难之形势。话才刚出口,只一眨眼,就见那封由郡主亲笔书写,他历尽千辛才冒险带到这的密信,连封口的火漆都没有拆封,就被后莲公主随手一抛,丢在了他面前的沙地上。
“转告你的郡主,请她自己到这大营来。除了她,我和谁都不谈。”
瓮城使蹲下,捡起信,拍拭掉信封上的沙土郑重放回怀里,昂起头强忍怒火对姜珩羽道:“瓮城虽小,我主也是一方诸侯。东莱始山既为同盟,殿下为何如此无礼?!”
姜珩羽起身,手握腰中黑白两剑,笑道:“兵者,大事也。何易晞既然求我发兵,连这点诚意也没有吗?”
瓮城使不再逞口舌之争,略一拱手,转身急走。姜珩羽没给瓮城使留一点体面,无人劝阻。她没点大军起拔,只带了自己的公主亲卫们来做先锋哨营。亲卫们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心腹死忠,唯公主命令是从,谈不上纠枉劝谏。随军有四位军师,她挑上资历最浅官职最低的那位与自己同行驻扎。军师站在案下察言观色,不敢贸然打断公主殿下的反常举止,眼睁睁地看着瓮城使怒气冲冲甩袍离去。待马蹄声已远,终是职责所在,他唤住了正要向帐外走去的姜珩羽。
“殿下……”
姜珩羽见军师有话要说,转身而望。
“殿下为何非要瓮城郡主亲自来?您对她非常……厌恶吗?”
厌恶?
姜珩羽琢磨这两个字,觉得他能揣摩到厌恶已属聪明。她没有回答他,反问一句:“你认为她不会来?”
“是的。”且不说从瓮城到他们这前哨营要穿山走小径,道路崎岖,极其艰险难走,还可能遇上岐尧军成队的斥候,非常危险。养尊处优耽于玩乐的瓮城郡主怎么肯冒险前来?她应该也不会有这等见识,来做求援的努力。
“在你看来,何易晞是怎样的人?”
“在属下看来,东莱定远侯实乃当世豪杰,而瓮城郡主并不值得我忖度。”这便是姜珩羽率领的这支新军的特色,虽普遍出身不高,但人人有争先之心,面对权贵亦自尊自重。
敬佩就是敬佩,瞧不上就是瞧不上。他以为公主殿下对瓮城郡主也是不屑,可就算再看不起,也不该对外臣表露于面,宣之于口。他不知道姜珩羽与何易晞的恩怨,只是奇怪一向举止有度自律甚严的殿下怎么突然随心所欲似地做出这等可能有损两国邦交的行为。
“嗯……”姜珩羽嘴角轻扯,平平静静道:“你们以为,她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吧?那也正常,只是你们不了解瓮城,不了解何易晞。”
姜珩羽落拳在胸口,苦笑道:“可我了解。何易晞主政以来在瓮城抚孤养独,建免费官学,鼓励女子读书,甚至瓮城收税的斗,都要比别处小一圈。如此收买人心,瓮城人当瓮城是世外桃源,愿为家园一战。”
只是大家都在刀光剑影的乱世挣扎,凭什么你瓮城能做世外桃源。
“你们以为岐尧新军攻打瓮城,能摧枯拉朽?”姜珩羽未经大战,对瓮城、对瓮城郡主竟如数家珍:“不久前就在瓮城过枫花节时,何易晞还下令维护了城墙瞭台,扩宽了城门防沟。瓮城的战备,绝非朔南安义两城可比。而且别忘了,瓮城可是有铁矿的。九成归王都,一成归瓮城。这几年来,据我所知,瓮城竟没有卖过一斤生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