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贾先生不用问,我替他做主了。”容掌柜笑道:“就贾先生那半个鸡蛋打一桶汤那劲,有钱赚比啥都强。没事!”
“好!那诸位就打起精神等她来捏。郭大人要我们对她别太客气。挤兑挤兑她,让她生活别太容易,又不能逼死她。总之就是在保证她活着的前提下,欺负欺负她。郡主生她气,要我们给郡主出出气。”
听了老板娘交代,裁缝偷瞄一眼道貌岸然喝茶的唐书,心里犯嘀咕:被人挤兑,生活困难,那不就是如今我的处境吗……那我知道怎么做了,哎。
生活不易,裁缝叹气。
唐书不知道裁缝心里的百转千回,放下茶盏也无力挣扎地叹口气:“哎,我们也不是戏班啊。”
老板娘笑道:“温汤街就是戏台。”
于是众人秉着对生活如戏的热爱,意见高度一致。会开得圆满,大家就准备告辞回家吃饭。老板娘热情邀请,要应半仙算的那个饭局。
“锅里炖好菜了,大家正好吃了再走捏。”
众人起身的动作皆是一僵,除了半仙彼此眼神交流,瞬间波涛汹涌。还是唐书反应最快,强笑道:“谢谢叶掌柜,我今天做饭早,我吃完了来的。我看到苏星逢家没起烟,她肯定还没吃。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管什么衣袍绰约风度翩翩,提起衣角一溜烟地跑了。
“喂!唐书你这个……”裁缝这个气,扭脸笑容满面:“我要回去赶袖套,说好了明天给您送来就一定给您送来。我还有馒头,可以凑合。我去干活了!”说完也溜了。
容掌柜不慌不忙地收拾好满桌的瓜子皮,然后边倒着身子向门外后退边说:“你知道,我晚上喜欢喝点小酒不咋吃饭。”
老板娘双手叉腰,豁然转身盯向王大力:“大力你呢?”
“我……我……”王大力本也想溜,无奈老板娘气势压人气势逼人,终究低头屈服道:“我在这吃。”
“好!”老板娘终于又绽放笑容,问向半仙:“您老呢?”
“我吃啊。白吃白喝,苦也甜。他们年轻人太挑了。”
日转星沉。温汤街上白雾以清晨和黄昏最厚,由浓到薄又从薄变浓,终日不散。谢鹭天不亮就被丢在路中央的石板砖上,冻到清晨终于醒了。
她竭力撑开眼睛,挣扎出浑身的不适扶地坐起。头依旧昏沉,但腹中疼痛和饥饿催着她清醒。
“这是……哪啊……”
周围一片白茫。不知从哪来的风时起时无。似雾一样的混沌被风吹开又聚起,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这难道是……”谢鹭猛然想起自己坠入无边黑暗之前的事。她赶忙摸向脖子。一条狰狞伤口赫然在指下。
毒酒,自刎,何易晞。
“果然……我死了。”谢鹭明白过来,莫名恐惧顿时爬出,挤满心头。“这是阴司吗……”
忽然,她听见有脚步声,从迷雾远处传来,慢慢飘近。她的心一下被揪到嗓子眼,想要站起又提不到力气,只能尽力攥紧双拳。
脚步声越来越近,谢鹭死盯声来方向,满背冷汗而不自知。
吧嗒、吧嗒、吧嗒……脚步终于停了,迷雾撕破,化作一张脸,几乎贴到谢鹭面前。
一张煞白,狰狞,皱纹如壑,笑容诡惨的脸。
“啊啊啊啊!鬼啊!”
第七章
谢鹭被吓得心肝被扯出嗓子眼,悬在头顶晃悠。一声尖叫完,她终于逮住四下溃逃的力气聚于腿脚,咽下心肝,蹦起来撒腿就跑,来不及多想就冲进诡异叵测的迷雾中。
半仙左手拄在拐棍顶,右手摸上鼻子,在谢鹭惊惧的回响中叩问自己:“我还没说话啊……我也没扮鬼啊……我的脸已经这么可怕了吗?”
无论是人是鬼可怕不可怕,这第一幕是非常成功。戏是要按部就班地演,第二幕的角儿早早准备,粉墨登场。
就是有的人,粉可能扑得有点多。
裁缝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满脸鲜红,犹如每一寸皮肤都爆出鲜血。反正郡主给的各种彩粉都很多,可劲用,平时要花钱的胭脂水粉那可舍不得。
“我好冤啊姑娘……”裁缝试着加入感情,俨然在镜中看到一个含冤而死地美丽少女,差点就被自己感动:“哎呀妈呀,我还蛮有演戏天赋的嘛。”
马上登台,她披上自己特意裁剪的残破带红色印迹的外衣,把御寒的墨绿长围巾一圈圈在脖子上绕好,推门出去。一开门寒气逼人,裁缝打了个冷战依然难抵兴奋。透过浓雾她定睛一看,见斜对面的温汤店门口,唐书披头散发背对自己,穿着平常的衣服。
她有意向唐书炫耀自己的造型,当即踮了步小跳着过去,用力拍在唐书肩上:“你没换衣服吗,快来看我吓人不!”
唐书转身,脑袋竟还是后背一样,披散长发,没有脸!
“哎呀妈呀!鬼啊啊啊啊啊!”
“你瞎囔啥呢!”两掌从浓密垂发中间劈开向两边拨展,露出扑白了的脸颊。没了发帘遮挡,唐书也是一愣:“你模仿的猴子屁股?”
“呸!”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做人可怕扮鬼也可怕,而且还没有审美……裁缝稳下心神,心中腹诽,嘴上不服气:“哼,看那个始山人过来觉得谁更可怕!”
说时迟那时快,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已经透过雾气迅速逼近。裁缝赶忙推远唐书,伸长双臂向雾中来人的轮廓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