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十年里,这样的日子他已经习惯了。
梦里,桑惊秋已经站到了悬崖旁,狂风刮起他的长风和衣角,一切都很熟悉。
来了,时遇木然地想,朝那边飞,准备把人抓住。
尽管知道一定抓不住,但梦境让他做,他只能照着来。
啪。
这是两个手掌相触的声响,比掌心触觉更先一步传入时遇脑海中。
他缓缓低头,不敢相信地看到自己手里抓着另一只手。
这是——
抓住了?
第70章
“惊秋!”
桑惊秋坐在桌旁托着下巴打盹,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当即醒来,第一反应朝床上看。
时遇还躺在那,双目紧闭,似乎并没有醒。
大概是做梦了,时遇从来没这样叫过他。
桑惊秋换了口气,准备再休息一下。
这时,他听到床头再次响起一声:“惊秋!”
桑惊秋愣了一下,上前俯身,发现时遇满脸是汗,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看上去很是疲惫。
他开口:“时遇。”
时遇没有反应。
桑惊秋又叫了两下,都没能将人喊醒。
可以确定,时遇的确是做梦了,方才那两声呼唤,应当只是梦境的延续,既然喊不醒,就算了。
桑惊秋替他掖了下被子,发现他脸上的汗更多,便拧了热毛巾,想替他擦一下。
毛巾刚刚放上去,时遇又喊:“惊秋!”
桑惊秋以为毛巾太烫,就想先拿下来,时遇忽然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双眼也跟着睁开,正对上桑惊秋略显震惊的视线。
分明躺在床上,一直在睡眠中,可时遇急促地喘气,额头上也渗着汗珠,仿佛刚刚经过一场恶战。
桑惊秋以为他做噩梦了:“天亮了,睡不着就出去走走罢。”
说着想把胳膊抽出来,但对方紧紧握住,不让他动弹。
不仅不松手,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神深邃又复杂,仿佛有千言万语要流泻出来。
桑惊秋很不习惯如此,皱眉道:“你怎么了?”
时遇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看得桑惊秋都担心他会不会双目发涩,他终于眨了眨眼,道:“我饿了。”
桑惊秋趁机抽出自己的手,去厨房端粥和包子,时遇下床洗漱,还换了身干衣服,去到前厅。
天色早已大亮,阳光透过头顶的天窗落下来,屋内温暖如春。
桑惊秋已经吃过早饭,如今时遇醒了,他就准备找大夫来看看。
“你先别走。”时遇道,“我没事,不用叫大夫。”
桑惊秋端详他的脸色,除了有极度疲惫后的脱力感,仿佛一切正常。
时遇咬着包子,回忆着昨夜之事。
他什么都记得,连带自己发疯的记忆和后来发生的事,因而很清楚,自己又产生幻觉了,桑惊秋发现后并未惊慌失措,反而故意刺激他,借机将那场他们早先商定好的戏演完。
时遇心情十分复杂。
高兴的是面对处于疯癫状态下的他,桑惊秋没有转身就走,试图拉住他,还在他昏迷之后一直陪护,一夜未睡;
可另一方面,桑惊秋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还能冷静分析利弊,短时间内做出判断,不顾危险地利用这个意外来达到目的,连自身安危都不顾,又让他难以抑制地想到十年前那义无反顾地一跳,心情也实在美丽不起来。
他两口喝完粥,说:“时近舟来过吗?”
桑惊秋点头,知道他所指何事:“消息散布出去了,我也联系了天桐和暮亭,留意江湖上的风声。”
昨夜状况事发突然,但也因此,目睹时遇拿着那把剑去抓坠崖的桑惊秋的人,多了许多。
加上时近舟“无意”的透风,很快就会有“掌门练剑走火入魔”等相关消息传出去,届时,只要跟那把剑有关的人,一定会知道。
认真说起来,这样演一出戏的效果,大大好于他们计划中的情节。
至少,时掌门当时的状态,的确是肉眼可见的疯癫,再聪明的人,也察觉不出端倪。
这些东西,时遇自然知道,他也明白,桑惊秋是为了鱼莲山。
可:“你那样做,没想过后果?”
他当时整个人陷在幻觉之中,神志不清,虽然知道眼前人的身份,绝不可以伤害,可桑惊秋故意刺激他,说要走,还故意引他上悬崖,万一有意外,该如何收场?
桑惊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没那样愚蠢,你当时也伤不到我。”
时遇一点也没生气:“我当时的模样,很吓人?”
桑惊秋点头,一个失去神思和理智的人,无论如何都是吓人的。
尤其这个人曾经占据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却又因为自己,变成了那副模样。
“你现在感觉如何?”
时遇其实还是觉得累,做了一整夜的梦,醒来反而比没睡着更辛苦。
但精神轻松许多,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仿佛淡化了许多,那种感觉他无法形容,也不敢确定。
这些都是他的问题,他的选择,哪怕再被“迷魂散”影响,也是自己选择,按他从前的想法,不应告诉桑惊秋,自己留在心里慢慢消磨即可。
但经过这几日,他不这样想了。
因为桑惊秋知道他的问题后,并未置之不理,而是想法子解决,助他解毒,若此时他还有所隐瞒,对其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