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125
时遇不止一次思考,那个人,到底去了哪里?
若是活着,为何不回来?若是死了,怎连尸首都无?
活不见人,死,也不见尸。
时遇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可日子久了,他又想,这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因为至少证明桑惊秋还活着。
于是,继续找。
他重新分派人手,调整方法,继续寻找。
当时的他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准备,想着无论多久,都不会放弃。
那之后大约半年,他确实平静了一段时间,鱼莲山正在如日中天之时,不计其数的事情等待他处理,他忙碌不已,除了每半个月接到“杳无音讯”的消息,也无暇思及太多。
或许已经失望太久,时遇觉得,那样的日子,也并不如何难受。
可很快,新的问题出现。
他开始做梦。
梦境五花八门,但大多与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有关,有些是真实发生过的,有些则是虚假只存在于梦境之中。
无一例外,每个梦里,都有桑惊秋的存在,他们有时是仇敌是对头,有时是至交是好友,更有甚至,是两情相悦的恋人。
但无论哪种关系,梦中故事走向如何,最后的结尾,桑惊秋都会从某个地方掉下去,屋顶、山崖、大海、湖面……而没有一次,时遇能抓住他。
起先,时遇也没有如何放在心上,他原本睡眠时间就不多,忙起来不合眼的情况也有过不少,左右只是做梦,他并不觉得有多严重。
可时间推移,做梦次数越来越频繁,从梦中惊醒后的失落,也随之加深。
正巧这个时候,传来消息,西北一带,有桑惊秋的踪迹。
时遇当时在外面办事,距离事发地不远,当即赶了过去,又得知“桑惊秋”被人抓走,他自然不会放弃,计划了行动去救人。
过程很复杂,且艰难,亏得时遇武功高强,最后成功将人带了出来,但他刚看清对方的脸,那人就没气了,死于中毒。
并不是桑惊秋。
时遇失望,又觉得庆幸,没有去追究乱传消息的弟子。
但那次的事之后,他不但继续做梦,就连清醒时,也常常觉得桑惊秋有危险,需要他去救。
起初尚能压制,可随着一次又一次希望落空,这种感觉也越发清晰,有时白天里做着事,心里会忽然闪过念头,告诉他那人有危险,假如不去救他,他就会死。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时遇不是喜欢逃避的人,他意识到两件事:他完全无法忘记那人;必须找一个方法让他从这种幻觉中挣脱出来,至少在找到那人之前,不能再任由恶化。
他想到了天门山的迷魂散。
几年前桑惊秋刚刚不见时,他被莫如玉下过此药,那时也短暂地见到了自己想见的,得知此物之厉害后,销毁了手头仅存的。
他以为自己用不上了。
不过那个时候,天门山已尽在他掌控中,迷魂散于他而言,也如探囊取物一般,要多少都有。
六年,他吃的次数其实并不多,一来平时确实忙碌,不处理门派事务的时候也会在各处奔波,少有闲暇去想太多;二来,他素来理智周全,知道这药不是好玩意,大多数时候都以冷静压制,默默地捱过去。
实在熬不住时,才会吃一次,等渡过那种令人绝望的时刻,再重新走下去。
用一种幻觉,去取代另一种幻觉的日子,他过了六年,竟然没有疯。
不仅没疯,还等到了那人出现。
可是人回来了,他的状况并未好转,反而随着一次次的接触,有加重迹象。
选在此时闭关,既是为了祛除自桑惊秋体内引来的毒,也是彻底思考,接下去,该如何做。
他把桑惊秋带到悬崖上,就是为了分辨,在与十年前相同的位置,那人就在身边,他能否完全靠自己的意志摆脱幻觉,自此,彻底好起来。
结果发现还是不行。
时遇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的过去,仿佛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看不出分毫苦闷和慌乱。
一如他三十多年,肆意而冷酷的人生。
桑惊秋听完后,问:“你觉得自己没救了,是为什么?”
时遇:“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桑惊秋:“那你知道眼前的人,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时遇看着他,“但在山上时,我分不清,以为你掉下去了。”
桑惊秋:“在临安时,也是如此?”
时遇轻笑,等于承认了。
很难厘清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可是已经这样了,再去追究来源未必无趣,他想的是,既然好不了,就算了吧。
左右死不了,桑惊秋也还好好活着。
桑惊秋盯着他看了片刻:“时遇。”
等对方看过来,他问,“你体内之毒是否全解?功力几何?”
时遇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武功,但还是如实答话:“全然恢复。”
桑惊秋:“也就是说,我若现在对你动手,已不算趁人之危。”
时遇:“??”
桑惊秋面无表情地起身:“同我出去。”
时遇不明所以地跟着出去,两人一前一后,再次去到后山。
因为桑惊秋不喜欢周围有太多人,所以银杏林周遭没有守卫,他们到达的时候,小黑正带着几只小猫咪出来散步,见到两人,慢悠悠地走过来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