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红衣白雪404
寒无见淡漠地注视灵位上谢兰因的名字,眼泪一颗颗掉落,打湿了木牌,渗进了木板的缝隙,他的手痉挛般颤抖起来,险些让它们掉在地上,寒无见把它们捞进怀里抱住,耗尽气力般扶着坐到那口巨大的棺材旁,靠着它,把自己蜷缩起来,大声哭了出来。
“去哪里了?”谢兰因问。
寒无见道:“随便出去走了走。”
“随便,是在哪里?”
“你要把我锁起来吗?”寒无见问。
谢兰因转过脸,毫无意义地命人把西边木格子窗前的绸帘掀起来,这样能看见外面落雪的场景,他道:“下次你想,我可以带你去那里听,不要被巡卫发现。”
“跟自己的属下解释这一切应该很困难也很讽刺吧。”
“你说什么?”
“能不能别开战,”寒无见问。
“这不算开战,这只是皇室的清洗,皇帝只能有一个人,威胁都会被拔除,这也是为了你的国泰民安。”
“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七八万人。”
“七八万,能和七八十万人比吗,和七八百万人呢,都是些笼统的数目,其实根本不值得比较。你只是单纯地考虑到了具体的某些人,比如说谢允父子,我那位头脑简单的谢允叔父是你幼时的玩伴之一,他儿子更是被你视如己出,怎么样,踩到你痛脚了,如果我不杀他们,将来谁又为这整个的百万人负责,你能吗?”
“我不能,我只是希望不要不加判断地全部抹杀。你这么焦急地解决一切,我很难不想到底是因为什么,”寒无见道,“你知道景行做不了皇帝,也没法做。就算他做,也只会是个傀儡,该解决的事情一样没法解决,你根本没有在考虑他,你——”
“我考虑他做什么?”谢兰因冷笑,“我做什么选择自然都有我的道理,你少说这些不知冷暖的陈词滥调。我知道,寒景行才是你的痛处,说了那么大堆其实根本上还是为了自己的侄子考虑,你放心,只要他还有用处,就会活着。至于其他人,你少来求情,碍眼得很,有些人必死无疑,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寒无见拉住了他的衣袖:“别杀他,不要开战,当我求你。”
谢兰因挑挑眉:“这是你求人的方式,?”
寒无见慢慢走向他,想吻他,扑面而来的冰冷气息,谢兰因捏住了他的双颊,寒无见以为他要拒绝,谢兰因把他推到了床上。
情至深处,寒无见艰难而潮红地望着他,随着暗处一点点碾动,加深,他的眼泪夺眶而出,谢兰因反复用手拭去他面颊上的泪水,一言不发;寒无见嘴唇颤抖,似乎有话要对他说,他难耐地垂下头,只听见了他发出的一声微弱的申吟。
梅花委地,积雪砌在阶下,凝着冰层,化了又聚。
赏梅宴,寒无见没有收到邀请,但他仍然起来很早。谢兰因不在,因为寒无见三番五次的止战言论,谢兰因对他表现的不耐烦之意越来越明显,甚至再一度恢复了对李静的宠爱。
距那日景行逼迫他作出最后的抉择也不过短短几日,他却已变得心如止水,脸上自父亲身死后始终笼罩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太医甚至说他身体好起来了一些,连视力都恢复了短暂的清明,也不曾再做过噩梦,似乎把过去所发生的一切都抛之脑后,就像它们未曾发生。
寒无见搁笔。
冬天好像永远不会结束了。他沐浴完,穿上了那身曾被他毫不留情掷在地上的红色婚服,撩起纱帘,头一次望了一眼已经沾染上灰尘的铜镜。
宫人为他挽住头发,一声声赞叹他非凡的俊美,寒无见稳妥地笑了笑,拍拍袖子站起来,好像他真是个要去娶亲的新郎官。
他拉开门,望了望地上茫茫一片雪白,抬脚走了出去。
谢兰因没想到会看到他,笑容凝固在脸上,其他人也没想到,有人不懂得随机应变,问:“他不是听说……死了吗?”
李静站起来,又坐下去,注视谢兰因脸上微妙的变动。
谢兰因捏紧了杯子,眯起眼睛,仿佛他也第一次看见寒无见。
寒无见遥遥给他行了礼,然后直起身子,隔着人群向他走去:“草民寒无见特来觐见,完成我父亲一些未竟的事务。”
没人说话,有也渐渐停了,寒无见的声音正色起来还是有些穿透力,加上他衣冠楚楚又面色俨然的模样,“我父亲历三朝元老,位极人臣,祖辈累世公卿,诸位有见,若有偏颇也在情理之中。他死不得其所,然而确属误会一场,无见没有要为此挑起纷争的意思。还有最后一点,”他走至谢兰因跟前,声音里夹杂着枝头落雪的声音,“我父亲他弄错了,陛下确属皇室正统,陛下人中龙凤,无出其右,无见深感敬重。我与陛下的谣言甚嚣尘上,我因病久不能澄清,今日特来请命,无见斗胆敬陛下一杯,以了此憾。”
谢兰因望着他,语调又冷又随意,甚至带上了千篇一律之后的厌倦:“你来做什么,丢人现眼?”
夏知刚知道寒无见居然这边来了,一路小跑,果然还是没赶上,只能在一旁干站着喘气,这寒无见也真是,陛下刻意藏了他那么久,他硬要出现地这么生硬,简直就是打皇帝的脸,变相地昭告天下他要做什么。
谢兰因用近乎二人才能听到的语调道:“不是说要给自己父亲守丧吗,果然,某些人除了身体不诚实,心也变质快得很。寒祁之死的冤,他若知道有今天。你这身衣服扎眼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