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笼中鸟雀
君王早朝,楚照醒得更早。当然,于她来说,是一夜无眠。
她沉默地坐起,从怀中取出那块令牌来,如今晨光熹微,星点光芒打在卫云舟那两排齐整的长睫上面。
没有结局,但她也应该结局了。
楚照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换了衣服,将一切整理好,便重又回到床榻边,她缓缓蹲下,看着那张花容娇靥——她来这里已经好几个年头,早就不复往昔权势在身的威慑。
细眉弯长,依旧带着几分野性;鸦睫修长,如今乖巧地盖着,盖着那一双不甘人下、不愿屈居的双眸;鼻若孤峰、唇若涂脂……
罢了。
倒是依旧清贵、矜高和皎洁,就像天边悬月。
不知看了多久,楚照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探进被衾里面,握住那只手。
手的主人忽而长睫一颤,她惺忪地睁开眼睛,唇畔便覆上一阵柔软,紧接着一滴清泪滑落,滴在她的脸上。
她愕然,并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
绵长的吻终于结束,楚照也终于松开了她的手,然后卫云舟便听在她低声说了一句话:“我走了,今天天气很好,你也该出去看看。”
卫云舟浑浑噩噩,随口便道:“今日不出去,我等你过来。”
楚照没吱声。
卫云舟合眸,很快又睡了过去。过往几年,这种晨起时的缠绵又不在少,她只当楚照又想起了便是。
只不过事情的转机便在她穿好衣服,随意看了一眼桌上物件时:昨夜她甚至来不及披上衣服,就慌着寻找的通行令牌,如今赫然在目。
就那样孤零零地摆在那里。
卫云舟手指微蜷,颤抖着立在原地,俄而她终于伸手,去拿起那块轻飘飘的令牌。
明明很轻,却依然能够重得她心口坠闷,重得像是沉进了从少年时期一直到现在的所有记忆。
就像这一座专门为她修建起的所谓揽月楼。
终于她也决定放手,哪管什么碧落黄泉。
原来昨夜她是醒着的。卫云舟拿了那块令牌,心下翻腾。
恰在这时,举荷进来,一脸欣喜:“殿下,我方才听了司琴说,今天陛下说不来了——您前两日日不是说……”
不错,她们已经计划好了。
这块令牌楚照随身携带,卫云舟已经摸清楚她会将这东西放置的地方。
哪怕是被危楼所困,她也没有一刻放弃过逃离。
只不过举荷没见到殿下面上的喜悦,她只是轻轻点头:“是,已经说好了,那我们就走吧。”
“虽然有令牌,但还是担心她会突然出现,”举荷认真道,“殿下,我们还是早点出发的好。”
卫云舟也答应了。
事到如今,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问题呢?反正前路都是畅行无阻的。
她终于不再从那一方四四方方的窗框中看向天光了。
举荷提心吊胆地坐在马车上面,紧张兮兮放下车帘,还拿了些胭脂想要往卫云舟的脸上抹:“殿下,万一那皇帝察觉,抓我们怎么办?”
卫云舟躲开了举荷的手,语气意味不明:“不用担心有人来抓。”
“啊?”举荷诧异,“怎么不用担心?”
她们为了这一日的逃跑,可是煞费苦心!这赶车人、马车、还有路径,那都是精挑细选,没有一个环节敢出纰漏。
“就是不用担心。”卫云舟不做多的解释,她靠着颈枕睡着了,又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里面她和那质子,倒是有好的归途。她没有受到背叛,而她也没有灭掉她的国家。
“殿下,要不我们去荆凌城?”
那地方安置了不少大梁遗老遗少。
然而卫云舟却拒绝了:“不必了,如今我也没有国家。我们往西边走吧,越远越好。”
举荷讷讷,明明今日出逃成功该是天大的喜事,却不知殿下眼中为何长久地泅着泪水,一滴一滴凝聚着。
却始终没有落下。
待到下车,见窗外山色蓊郁青翠,那蓄积在眼眶中的泪水终是落下。
滴在沙砾路上,慢慢浸润小石。
今天天气很好,她也该出去看看。
第215章 笼中鸟雀
早朝一下,卫云舟便吩咐了人摆驾后宫。
她得先回去换身衣服,然后便去找人。
抬玉辇的人都默契不说话,陛下一回这里换衣服,他们便知道陛下要去找谁了。
去找那位凤君。
这些辇夫大多年轻,关于这位凤君的故事也是道听途说。
昔年大梁和大雍一战,送来两个质子。
后来一场宫变,大的那个质子死了,小的那个活着,成了公主驸马。
等到公主殿下登基为帝,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凤君。
乍一看似乎没有问题,这公主殿下登基后还能不计前嫌地将驸马立为凤君。
说是不计前嫌,那是这其中又有故事了。似乎当年凤君做了些妄图逃离背叛的事情,惹怒了陛下。
大家相信,也不相信。
因为陛下到现在都没有亲生子嗣,选定的继承人是她妹妹。倘若陛下当真对那凤君有情,怎会什么都不留?
但不相信也有原因,陛下还是喜欢那位凤君,独独垂怜一人,常常下朝后便往后宫去。
三宫六院,独独只住了一人。
卫云舟换下衣服,顺手披了一件长衫,还换了一支金钗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