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伤心色69
此言一出,李疏渺眼底闪过意外之色。自罚堂一事过后,燕辞楹见他只说知错,绝口不提受冤。既然事情是这样,他为何不跟自己明言?
倪亦熙道:“我当时是要严惩他,你现在又是要做什么?你那日不是可袒护你徒弟了吗?说什么也不让赶下山的。”
被他这么一说,燕辞楹才觉出几分不对,后怕起来。
或许,李疏渺把他带回山,甚至不惜为了他同倪亦熙争执,就是为了今日。
他师尊从来不喜欢他,不在意他。带他回来,不过是为了杀他。
燕辞楹捂着伤口,泪水一滴一滴滑落下来。他不知不觉朝李疏渺迈了一步,被倪亦熙挡下来。
李疏渺看着燕辞楹崩溃的模样,道:“是我错怪你,对不起。”
这话不带起伏,没有温度,更像是对一个陌生之人说的。可燕辞楹是李疏渺这么多年的徒弟,李疏渺曾经那些话又重现在燕辞楹脑海里,燕辞楹这才发现,李疏渺从未在他面前自称过一声“为师”。
“我不想听你说这个……”
李疏渺偏过头,不再看他,只向倪亦熙道:“你让开。”
见这人似乎真的要燕辞楹动手,倪亦熙亦拔剑相向:“不让。”
灵力划过怜是剑锋,朝燕辞楹胸口挑去。倪亦熙以「丹枫」相抵,喊道:“快走!”
自入派起,李疏渺就打不过倪亦熙。倪亦熙乃是世家之子,天资奇高,且勤奋刻苦,千里迢迢前来空杳山就为拜入天下第一大派之门。结果当日却被李疏渺搅了事。
李疏渺修为不高,一般修仙之人的佩剑都极重,他的剑却又轻又细。他唯一能敌过别人的,便是自己冰寒的剑意——这源于他无法医治的寒疾,只能以灵力泄之。
倪亦熙被李疏渺的灵力击中,咬牙切齿道:“旁门左道!自当时就是,现在也不改。”
李疏渺对自己身中寒疾之事绝口不提,一般受此病折磨之人,常年都穿得较厚,李疏渺却是一身素纱衣。无怪谁也看不出端倪,倪亦熙至今都还当李疏渺是玩弄心计才入了空杳仙宗的门。
李疏渺的目光追着燕辞楹逃离的方向,无心跟倪亦熙交战。他撑得了一时,但真打起来,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倪亦熙。他索性趁倪亦熙不备,刺伤了他的手臂,躲开阻拦,追了上去。
倪亦熙不料李疏渺居然真的动手,他气愤地捂住伤口,提剑追去。
燕辞楹慌不择路,越跑越不见人,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后山禁地了。
空杳山的后山有一片常青林,终年湿冷,林中飘动的不是雾气,而是怨气。在常青林之下,便是被世代封禁的魔神恶识。此地事关重大,空杳仙宗勒令弟子不许靠近,还设了阵法,严防人进入。
李疏渺追燕辞楹追到常青林边,燕辞楹步步后退。常青林外围的地上划着一道金色的线,燕辞楹一退过线,靠近常青林的半边身体便又烧又疼。饶是如此,他仍不肯朝李疏渺走去。
倪亦熙被李疏渺设下的结界拦在外边,这结界挡不了倪亦熙多久。李疏渺朝燕辞楹道:“过来。”
燕辞楹含泪摇头:“师尊,我求你……你不要这样,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越是如此,李疏渺越下不了手。燕辞楹懵懂可怜,李疏渺狠不下心,他道:“是我对不起你。”
燕辞楹怕极了,不住往后退。离常青林越近,他越疼。燕辞楹抱住手臂,寒林的松桂下和雾气里都隐藏着一张张人脸,它们明明没有明晰的五官,却像是死盯着燕辞楹一般,对他垂涎欲滴。
一张鬼脸拖着蛇一样的雾气身体朝燕辞楹咬来,燕辞楹魂都吓掉了,但疼痛的感觉却没有传来。他抬起头,看见扑上来的李疏渺。李疏渺的肩头被那怨灵咬得血肉模糊,见他这样护着自己,燕辞楹的心头升起希望:“师尊……”
李疏渺把燕辞楹拉出禁地范围。燕辞楹提着胆子问:“师尊,你没事吧?”
“没有。”李疏渺的声音一如既往冰凉,既不为杀燕辞楹而颤抖,也不为鲜血淋漓而含疼。
倪亦熙还在砸结界,燕辞楹的心狂跳不止,他缓缓抬起手,大着胆子把怜是的剑锋按下去:“师尊,你今日是怎么了……我、是我……我是燕辞楹,我是你徒弟啊。”
然而,李疏渺打定主意要杀的正是自己的徒弟燕辞楹。他按住燕辞楹的肩,陡然挑起怜是:“我知道。”
怜是直抵燕辞楹的心,没入血肉。救自己的是李疏渺,护自己的是李疏渺,杀自己的还是李疏渺,燕辞楹的泪映出李疏渺疑似内疚的神情:“为什么……”
李疏渺不回答他。燕辞楹泄愤一般把他用力一推,这动作毫无攻击性,李疏渺由着他,被他推得退后两步。
怜是还插在燕辞楹胸口,他握住剑刃,手被划伤了也不在乎。二人深深对望,燕辞楹的眼神绝望含恨,看得李疏渺心中刺痛,设想的计划摇摇欲坠。
寒雨暗风中,燕辞楹忽然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入禁地。
李疏渺没料到他自寻死路,迈步就要去追,倪亦熙却在此时攻破结界,一把将李疏渺扑倒地上。他的气力比倪亦熙小太多,根本推不开身上的人,只能呵斥:“你放开我!”
“放开你?”倪亦熙封住李疏渺的灵道,解下自己的腰带,用它缠住李疏渺的手,“三番两次发疯,今日还发到自己徒弟身上了!你这人就是阴狠下作,我放开你,好让你去杀你徒弟吗?”